《普渡》吴虚

17、十五 下

　　余阾在地毯上醒来，他有点低血糖，睁眼愣了很久，才从地毯上坐起身，揉着眼睛回想自己怎么没有睡在床上。
　　思绪渐渐清晰后，他左右张望。
　　床上，没有。
　　厕所，没有。
　　甚至是衣柜，没有。
　　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梦？
　　他跑下楼，连拖鞋都顾不上穿。
　　奶奶在客厅里，正在撕下日历本旧的一页。
　　余阾急匆匆地问：“奶奶，今天是阳历什么时候？”
　　“七月廿二，过几天就是白露。”
　　今天不是十五，是廿二。
　　得到答复的余阾松了口气——不是梦。

　　余阾拖着行李箱走出院子，突然听见自行车铃声。
　　一抬头，张耀骑着自行车在他身边停下。
　　“你转学不告诉我！是朋友吗！”张耀气得不行，一见面就大吼大叫，“要不是今天周末，我是不是连见你一面都没机会！你们怎么都来这套不辞而别！”
　　“抱歉，”余阾拍拍他的肩膀，“事发突然，没来得急跟你说。”
　　张耀显然不能被这种理由说服，可看到放在余阾身旁的行李箱后，他顾不上愤怒，惊讶地问：“今天就走吗？为什么这么快？”
　　“怕功课落下太多，而且我爸妈也要回去工作。”
　　张耀一副快哭的样子，哽咽着说：“陈安康转学了，连你……你也要走了。”
　　余阾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上前给他一个拥抱，拍拍他的背。
　　张耀任他抱了一会，然后推开说：“少肉麻了。”
　　“话说回来，你和陈安康去同个学校吗？”
　　余阾僵住，摇头。
　　“啊，那个家伙好久没消息了。也不知道去了哪个城市。”
　　“……等我联系上他，我会告诉你。”余阾不得不骗他。既然陈安康希望能瞒着大家，他自然不会去拆穿。
　　但他不会骗人，只能含糊其辞。所幸张耀并不纠结于陈安康的问题。
　　他们说了些班级以前的趣事，张耀还感慨，陈安康走后，没人写那么搞笑的作文，在学校的乐趣少了很多。
　　等到张情和余丰年从院子里出来，他们才意识到，该道别了。
　　“暑假要是回来，记得找我。”张耀说完，又不放心地补了一句，“要常联系。”
　　“好。”余阾一口答应。
　　张耀骑自行离去，期间频频回头，余阾向他挥手。
　　直到彻底看不见他身影了，余阾才把手放下。余丰年站在他身旁和他一起看着张耀远去，揽着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走吧。”余丰年松开他。
　　余阾点头跟上。

　　把行李箱放上后备箱后，他回到院子门口和等候着的爷爷奶奶道别。
　　他是爷爷奶奶带着长大的，这是十七年来，第一次离开他们身边，并且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见面。
　　但是爷爷奶奶并未在这分别的时刻表现出难过。
　　奶奶摸着他的头，轻声说：“要好好吃饭，身体健康最重要。功课跟不上也别急，慢慢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爷爷在一旁听到这话，笑着说：“哪里会跟不上，他肯定可以。”
　　然后又听他们叮嘱了许久，才坐上车离去。

　　余阾看着车窗外熟悉的景色快速倒退，生活了十七年的阾水镇，大得就像整个世界，可离开时，也不过几十分钟。
　　他从衣服里扯出长命锁，双手掰开。里面放着折得方方正正的纸团，由于泡过水，边缘已经黏在一起。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但避免不了些许地方因为纸张软化而破损。
　　这是阾水镇的人们常用来写符咒的黄纸，却没有用朱砂画上那些看不懂的符号，或是印刷出来的图形。
　　它只用黑笔简单写上两个大字，字迹歪歪扭扭，却无比熟悉——安康。
　　安康，寄托着最真挚期盼的名字。
　　把它戴在身上，即是祝愿，也是陪伴。
　　他重新把符纸折好，放回长命锁里。

　　“我会努力活着，去学着热爱这个世界。”
　　“会一直笑着。”
　　“再见。”

　　车子穿过镇牌，彻底离开阾水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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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人生中的第一篇文。
这个故事，最开始只是高中无聊时记录在草稿本上的脑洞。
多年后才有动力把它写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但其实还是各方面都不尽人意，动笔才发现组织文字的困难之处。
但是懒散的我还是把它完结啦，并且希望以后还能继续写其他故事。
故事发生的年份是2007年，因为不算重要的设定所以正文里没有提。
本来构想了很多番外，结果全部写进正文了，所以没有番外（三四万字的短篇要什么番外！）
关于故事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如果有人看到这里（应该没有），无论喜欢与否，谢谢你们。
有缘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