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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密探 ...

  •   薛启年被打懵了,继承云起镖局数十年,他从未遭受过这样的待遇,然而当他想要发怒的时候,却对上了一双更加愤怒的眼睛。

      虽说老妈子们对沐禾很恭敬,也并未羞辱她,只是褪下了她的衣襟,看了她的腰,但是被人禁锢的屈辱,这种无力的感觉,让她想起很多想要忘记的事情。

      燃烧的宅邸,染血的青石板,仆人与妇孺的哭嚎,叫嚣的官兵。而她当时与现在一样,无力反抗。

      如果不是她的体质孱弱,比一般人都差,她一定不会学医,而会拿起刀剑。

      她的眼睛,沾满愤怒,既是对过往,也是对此刻;既是对薛启年,也是对她自己。

      大院中的仆人低着头,不看不言不想,沐禾挥手的时候,他们便知道这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事情。

      薛启年会怎么处置这个小姑娘?这些仆人只在心里考虑这一个问题。

      刀口舔血让人变得冷漠,而薛启年是手上沾着人命的人。无论怎么看,他都不会忍下这两耳光的屈辱。

      几息静默,气氛比浓云压城更让人窒息。然而仆人没有看到预料中的报复,薛启年只是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襟,脸色平静。他不仅没有追究沐禾的两耳光,反倒是亲自道歉,派人将沐禾送了回去。

      为表歉意,他会在三日之内从薛家的房产中找到合适的铺子转让给沐禾来开医馆。

      沐禾也冷静了几分,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薛家。

      走在路上,她咬着嘴唇,暗自责怪自己太过冲动,若是薛启年有心,现在的她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如是想着,她心中的懊恼被疑惑代替。她分明察觉到了薛启年不可遏制的怒意,为什么在最后的时候,他改了主意?

      此人的心思深沉,但的确是敢大敢杀的武夫。沐禾能感觉到,他之所以如此隐忍,肯定有所图谋。

      原本以为搭上薛家,能让开医馆的事情顺利一些,但如今看来,薛启年远比想象中的难应付,必须想办法钳制他,否则她的计划根本无从施展。

      心神沉沉,闷头走路,沐禾没看到远处疾驰而来的军马官兵。

      一队官兵要出城去,面色焦急,看样子是急事,为首的一人厉声呵斥沐禾,让她闪开,并未勒马。

      当沐禾回过神的时候,以她孱弱的身体,已经来不及躲闪。

      二三百斤的壮硕骏马,一蹄子下去能踩碎壮汉的胸膛,沐禾心中清楚,她这个小身板被撞上,决然没有幸存的道理。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影出现,身法敏捷,步伐稳健,伸出猿臂,揽住了沐禾的身子,在马蹄即将落下之际,带她脱离了险境。

      沐禾胆大,被救下之后迅速回过神来,抬眸打量起了救下自己的人。

      下颌如刀削一般笔挺,五官更是俊朗,肤白如玉,一双修长的丹凤眼斜睨之时,有正直坚毅的光彩,一看便是心性坚定之人。

      男色当前,沐禾觉得颇为赏心悦目,不过也仅此而已。她背负的事情太多,不能也不想和寻常的小姑娘一般学戏文里的痴男怨女,也来个一见钟情。

      不过基本的礼数还要有,沐禾从他的臂膀中挣脱,刚要道谢,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你是何人,胆敢惊了军马!跟我回去,受领军棍!”

      俊朗男子的脸色与唇色皆有些苍白,转身看向那怒气冲冲的官兵,略一抬手,露出了腰间的牌子。

      古木雕刻,鎏金烫了一个“探”字。

      宫廷密探。而且是看牌子上的烫金大字,此人在密探中的地位应该很高,至少也是“地”字辈的队长。

      这等人物,虽然官品不高,但是侍奉在皇帝身边,实际上的地位极高,即便是建安府尹,也得好生伺候着。官兵一下子脸色煞白,险些跪在地上求饶。

      男子蹙眉,面色威严。他不愿声张,只是挥手,让这人赶紧离开。

      小兵如释重负,转身跑开。

      男子回头,上下打量了沐禾一眼,突然开口询问,“你是大夫?”

      沐禾一愣,微微颔首,刚要问他从何得知,眼前这男子呼吸突然粗重紊乱,从怀中摸出了几锭银子,说了一句“治好我”,便昏了过去,向前栽倒。

      本能一般,沐禾身上去扶他,但是此人壮硕,沐禾的力量根本撑不住他,伴随着她的惊呼,两人一同倒在地上。

      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

      沐禾吃痛,来不及生出多余的心思,便发现自己手上沾满了温热粘腻的东西。

      血,刚从伤口里涌出来的血。

      她挣脱起身,把男子翻了过来,发现只一两息的时间,他黑色的衣服上便已经有四五处血迹,浸湿了衣服,向外滴着血。

      这伤势之重,恐怕是刚从某处的重围之中杀出来。

      沐禾能救,但是不想救。她也看到了这男子的腰牌,知道了他的身份。敢围杀朝廷密探的人,恐怕权势极盛,她若是出手救人,坏了对方的谋划,难免会惹祸上身。

      就这样把他扔在这里,应该会有其他路人救他的。毕竟建安城里民风淳朴。

      沐禾起身,迈步便要离开,可是刚踏出两步,她便停下了身子。

      她咬牙,叹气,转身向跟着她的两名云起镖局汉子大喊,让他们帮忙将这男子抬到了客栈中。

      总不能见死不救。而且她惹上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件。

      男子的腿长,躺在客栈的床上,显得有些局促,不过眼下也不是考虑这些的事情,沐禾开了两张药方,一张磨粉,一张文火煎熬,两名汉子莫名其妙的被她的气势折服,乖巧的听话办事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沐禾行针,先止了血,但是此人的伤口极深,银针治标不治本,需要用针线缝合。

      这是军中流传出来的医术,多用于战场上刀枪伤口的医治。民间的大夫会的极少,而沐禾恰巧就是会这门医术的大夫之一。

      撕开他的衣服,看着他壮硕的胸膛和八块结实的腹肌,沐禾面无表情的看着伤口。

      不一会去配金疮药的汉子先回了客栈,进屋之后他惊讶的咦了一声,“沐禾姑娘,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就你话多!

      沐禾没有理他,伸手接过金疮散,把他赶了出去,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玉瓶,倒了一些药粉,混进了金疮散中,敷在了已经缝好的伤口上。

      男子皱眉,似乎在忍受大苦痛。

      沐禾包扎好了伤口,弯腰将染血的纱布收起,出门找了个地方,将纱布烧了。

      抬这位密探回来的时候,她没有感觉到窥伺的视线,谋害密探的势力,可能没有察觉到她救下了密探。

      将纱布处理干净,尽可能少留下些破绽,便更不容易被发现。

      回客栈的路上,沐禾无意间看到了两名身穿布衣的人一路走,一路问。

      这两人虎口有老茧,皮肤黝黑,一看便是根基扎实的外家高手,而且眼神如鹰,虽然尽可能收敛锋芒,沐禾却还是能嗅到这两人身上的杀气。

      她平静的迈步上前,与这两人擦肩,手心中不知不觉已经满是汗意。

      “姑娘留步。”突然一道阴翳的声音响起。

      沐禾的后背一凉,强作镇定,回头疑惑的看向了这两人。

      这两人的视线锐利,上下打量着沐禾,沉默良久之后才开口,“不知姑娘可曾见过什么古怪之人?”

      还有比你们二人更古怪的人?沐禾在心中默默想着,微微摇头。

      不过这两人看上去并未发现端倪,沐禾松了一口气,施了一礼,告诉他们并未见过这等人物,便转身离开。

      这两人站在原地,没有拦她,只是看着。

      她尽可能的不让自己的素衣沾血,却不知道,自己的裙摆上还是沾上了一丝不起眼的猩红。

      两名探子记住了沐禾的样子,转身离开。

      回了客栈,另一名镖局汉子也带着汤药回了屋里,沐禾灌那男子喝了药,要了一碗煎蛋阳春面,囫囵的吃了之后,准备在窗边讲究一夜。

      薛启年很快便得知了沐禾救人的事情,不过沐禾将腰牌藏了起来,薛启年只当她救了一名江湖武夫。

      似乎是因为那两巴掌,薛启年不再像是之前那般看管着沐禾,即便是捡回了一个大活人,他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多安排了一间房。

      沐禾并未过去,这密探的伤势很重,虽然已经服了汤药,但是夜里伤势可能会重,她要盯一夜。

      建安已经算是北方,三月光阴,正是柳絮纷飞,春光正好之际,然而入了夜,则清凉如水,还有几分凉意。

      沐禾靠在窗边,辗转难眠。闭眼之后,总是有金戈铁马扑面而来,淮南王府的惨象,她忘不掉。

      突然床上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沐禾起身看去,发现那俊朗密探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唇色惨白,身子微微颤抖。

      沐禾皱眉,准备行针压住他逆行的气血,然而刚欲动手,这男子突然睁开了眼睛。

      清冷的月光映在他略显迷离的眼睛中,一时间让沐禾晃了神。

      这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

      还未想出答案,手腕上突然传来一股力道,沐禾惊呼一声,向前栽去,扑在了这密探的怀中。

      浓郁的男子气息与血气一瞬间包裹住了她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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