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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jjwxc ...

  •   营帐里烧了暖炉,很热。

      为方便行走,营妓脚上的铁链都是细长的一根,顾时茵刚入营仗就打起来了,没人顾得上管她,是以,她脚踝还戴着牢里出来时的镣铐,锁链也粗。

      相较之下,玲珑细弱的脚踝好似一枝玉梨花,不堪重负的摇曳在枝头,惹人垂怜。

      恍惚中,她看见自己冻伤的脚面裹了层雪白的药纱,纱面因她紧绷的筋骨而慢慢沁出一点嫣红来,与不远处那红梅覆雪的屏风相得益彰。

      她想要看清楚一些,可无论怎样努力,视线总无法聚焦,莫说视线,就连神思也天上地下凝不到一处去。

      顾时茵蹙起眉黛,想要寻求支撑,却不知怎么胡乱摸到一只没有温度的,铁铸的鹰爪。

      是真的铁铸的鹰爪,三指成曲向下,一指若钩上翻,锋利,刚硬,充满了雄性的攻击力,好像操控鹰爪的手臂只要轻轻一下,就能将猎物捏碎。

      顾时茵想起在天空看到的那只猛禽,迎着暴雪翱击长空。

      不知怎么的,她呜咽着,迷迷糊糊的握住了鹰爪,捧到脸旁,轻轻蹭了蹭,好像需要安抚的人不是她。

      眼泪被带薄茧的指腹刮去,齐王好笑的问:“哭什么?”

      顾时茵急促的抽噎了两声,眼泪流的更多了。齐王却更愉悦了,好像把她弄哭,是件有趣的事。

      肩头忽然刺痛了一下,齐王一愣,身体反应快过思考,手臂本能的勾起鹰爪,他下意识低头,这才发现被她一口咬在了肩上 。

      “嘶!”别看一口小糯牙,咬得还挺用力,转眼就见腥了。

      若搁平常,谁敢袭他肩头,脖子早被拧断了。此刻,他慢慢松展开铁爪,另一只手查入女子柔顺的发丝里,哄慰似的,轻轻摩挲。

      他身上没几块好皮肉,想咬就给她咬。

      齐王低头瞧着,发现她起初劲还怪大,好像是一时恍惚,想寻个发泄的地方,咬得没个轻重。

      但那力很快就松了,软乎乎的脸颊蹭着他肩头,像做错了事的猫,有点委屈,又有点难过,又断断续续的哭了起来。

      齐王揉了揉女子细长的后颈,捏控住,令她抬起头:“这是叫谁欺负了?”

      “嗯?”

      耳旁熨帖着热息,顾时茵被那把嗓音勾出了伤心事,下意识松了口,却没能说出一个字,只发出几声类似鸟儿折翼的哀鸣。

      下颌再次被抬起,男子不耐烦的把楚楚可怜的呜咽吞下去。

      舌尖探入檀口,他这才意识到什么。
      “谁干的?”

      顾时茵说不出话来,只是哭,泪眼朦胧中,齐王朝她低下头,揩去她眼角的咸湿,明明是温柔的动作,目光却出奇的凶狠。

      “别哭,我杀了他给你报仇!”
      *
      翌日,顾时茵在元帅的寝帐中醒来,幸运的是,她发现自己还活着,可要命的是,她成了齐王的营妓。

      这处寝帐陈设简单,一看就是行军途中临时扎的,但好在应有的东西都有,比营妓的那个帐子干净整洁得多。

      帐角木架上支着一套黑色铠甲,正是昨日齐王身上的那套。

      顾时茵从被褥里探出脑袋,好奇的打量起来,帐门刚动了动,她像只小乳猫,一听见动静,悄么么探出的小爪子又害怕的缩了回去。

      黑色革靴裹着的小腿修长笔直,男子慢悠悠的迈着步子,顾时茵把脑袋埋进被褥,从缝隙里看见一截黑色衣摆停在榻前,她羞得忙闭上眼,恨不得把自己缝进被子里。

      可外头的人显然不理会她装睡,一把将人捞了起来。

      被褥滑落,美玉一样的肌肤落在黑衣臂缚之间。

      黑与白必是这世间最无与伦比的绝色,两相衬之,竟不知谁更浓艳。

      齐王身着劲装,显然是刚习武回来,衣上沾了霜寒,气息却灼热,顾时茵被他从榻上带进怀里,一时间窘迫的无处可躲,却见他唇角一勾,“为我解甲。”

      精铁铸的臂缚冰冷刚硬,硌得雪白的肌肤泛起红痕,可顾时茵并不会解拆这玩意,寻摸了半天,反倒越系越紧。

      眼看泪珠子又要掉下来,齐王哼笑一声,将人转个身,带着她手,教她如何解臂缚的皮绳。

      男子手臂肌理紧实,绷起的线条蓬勃着力量,顾时茵没来由的想起昨晚,他紧紧的搂着她腰肢,说要给她报仇。

      “想什么呢?”齐王抬起她下颌,笑道:“小哑巴?”

      不提还好,这一提,眼眶又委屈的红起来。

      外头恰有人通报,齐王应了声“进”。

      萧亘进帐,呈上了一套女子的衣物与一把铁钳。别看这两样东西不起眼,却是一整队骁骑彻夜未眠寻来的。

      尤其是那女子的衣物,齐王说要簇新的,没人敢送半旧的。外至襦裙,内至小衣,雪野奔了几十里,天快亮的时候,才寻到一家成衣店。

      托盘举过头顶,萧亘还是禁军的时候就已追随齐王,深知他脾性。

      齐王是个爽快的人,他能跟将士们同饮同醉,同生共死,能给的他从不吝啬。

      唯此例外,齐王一眼看上的人,那就只能是他的,打上他烙印,刻上他名字,独独属于他一个人的,谁都碰不得。

      萧亘在矮身行礼之际,隔着屏风,掠了眼齐王搂着的曼妙身姿。

      听说昨个夜里,齐王把人抱进帐,吩咐了不许人靠近,有个值夜的侍卫一时忘了规矩,送药纱进帐的时候步子迈过了屏风,才看见一寸玉足,下一刻,眼珠子就被齐王挥刀挖了出来。

      这就是为何军中有的是工匠,炼断一根铁链不费吹灰之力,可齐王仍旧坚持寻工具来。

      因为他要亲自钳断。他的人,看,也是不许工匠看的。

      想到这,萧亘的目光也不敢再徘徊,敬慎垂首。

      如今大周无人不知,齐王雪夜狼奔,连屠十城,可没人知道,他为何到了皇城跟前却驻兵扎营,止步不前。

      总不可能为了一个营妓吧?

      拧眉思索之际,一双墨色鞋靴出现在视线里,萧亘这才意识到,齐王竟是亲自来取托盘上的物件。

      萧亘双手奉上,一刻也不敢逗留,行了军礼,规规矩矩的退出了营帐。

      铁钳通身足有顾时茵胳膊那么长,应是打猎用的,手柄上锈迹斑斑,外头下了一夜的雪,也不知是从哪个猎户那寻来的。

      顾时茵看着锋利的铁器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她脚上还戴着镣铐,对又冷又硬的东西自然抗拒。

      “往哪跑?”

      她这边缩躲,那边齐王一把握住她脚踝把人拽了回来。

      男子指腹粗糙,干燥,在伤破的肌肤上泛起难言的痒意。

      顾时茵无端想起,他昨夜也是这样握住她脚踝,锁链一阵一阵激荡,如同浪涛拍岸。

      不想还好,一想,她又恨不得把自己缝起来了。可脚被捉住,躲也没处躲,她只得像只被捕的小鹿,乖乖的伸出幼白的双足。

      咔嚓几下,齐王利索的把脚镣绞断了。

      顾时茵这才觉得一双脚终于落到实处。

      “过来!”齐王招手,不等人动,长臂一揽,将人拉进怀里,竟是拿起衣裙给她穿了起来。

      看他自己一身武袍很是利索,顾时茵就知道,他左手虽没了,但缚着鹰爪并没有影响双手的灵活性。

      可她记得,他在宫中的时候,手腕并没有断,她曾隔着木门见过那只手,非宛如美玉,却也修长干净。

      齐王看穿她目中惊疑,以铁爪一端抬起她下颌,命她直视:“怕我?”

      鹰爪与手腕交接处,筋肉狰狞蜷缩,看着确实怪怕人的,可没等她开口,他就命令道:“不许怕我!”

      顾时茵依言点头,齐王对她的乖顺很是满意。

      不过一夜,顾时茵发现自己摸到了点齐王的脾性,他高兴了,会多说几句。

      “我自己砍的,否则出不去。”三言两语,说的浑不在意,可要多凶险才会自断一腕?

      齐王眉宇深深,没有继续说下去,顾时茵知道,他能走到今天,绝非容易,她收起了好奇的目光,乖乖低头,看他耐着性子给自己系衣裳。

      一看齐王的动作,就知道他对女子繁复的襦裙小衣一窍不通。

      昨晚几片破布一下就撕烂了,他也确实没想到穿起来这样费事。

      顾时茵见他几次颠倒系错,眉头也渐渐拧成疙瘩,生怕他恼了,往后连衣服都不给她穿,便想自己来。

      齐王却拂开她手,好似从此事中寻到些意趣,解开扣错的,又认真的重系了一遍。

      不知道营妓是不是都穿这样好的衣锻,比宫女的衣裳还要好上许多。

      顾时茵不敢打搅他,衣裙好不容都穿上,她才发现,齐王没有给她备绣鞋。

      难不成营妓都要赤着脚?

      顾时茵现在已经接受她成为齐王暖床营妓这个事实了,没鞋就没鞋吧,有衣裳就行,她说不出话来,也不敢表现出什么不满。

      她提起裙角,准备下床,脚没挨着地,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帐内有桌案,案上呈着几卷军报,看得出来,这既是寝帐,也是元帅处理公务之处。

      齐王长腿一迈,三步走到案前,坐下。

      顾时茵就不偏不倚的落坐到他膝上,而后被他掌住了手,他带着她秉住一支紫毫,舔了墨,在纸上游走起来。

      顾时茵这才意识到,他在教她写字。

      “过几日,待你脚伤好了,我就带你杀进城。”墨宝飘香,齐王抵在她耳后道:“这是我姓名。”

      “若是败北,你得给我陪葬,黄泉路上有人问你本家,别报错了名字。”

      “若是成了,那你更得记住我名字,得记一辈子。”

      顾时茵蓦然想起,她还是小宫女时,年年去枕水苑给齐王世子送生辰礼,彼时年幼不懂事,竟隔着门问他名讳。

      “世子殿下,奴婢叫顾时茵,你叫什么名字呀?”

      金刀错勾,钢硬遒俊,停笔处,柔白的宣纸自上而下落墨如雕凿。

      弑父夺爵,聚匪成王,大周齐王,卞景武!

      卞景武指着纸上最后一个武字,教她念。

      舌头被割了半截,吐不清楚音节,顾时茵不知他为何执着要她念出这个字,嗫喏了半晌还是叫了个四不像。

      卞景武却也不恼,只吓唬她说,有的是法子叫她念出来。

      呜呜呜,做齐王的营妓真是太难了!

      顾时茵没想到,还有更难的。

      一个月后,开春那日,皇城破,齐王马踏丹陛,斩帝后于殿前。将士欢呼雀跃的时候,只有顾时茵惆怅的盯着金銮殿上的龙椅。

      齐王昨夜跟她说,等入了宫,往后便在那里言传身教,直到她叫出他名字。

      看到那嶙峋起伏的龙鳞,顾时茵暗暗起誓要在他登基前抓紧时间练习发音,否则往后的日子定苦不堪言。

      说好的只要唤出‘武’字来呢!

      等顾时茵能勉强发出一个音节,却没想到,某人登基之后,半点君无戏言的觉悟也无,反而要求得越来越多。等她顶着后冠,踝骨在龙椅的扶手上硌得生红时,已经能慢慢说出不少话了。

      卞景武亲自教的,自然是他百听不腻的。比如:“小武,我早早早就爱慕你,爱慕你很久很久了。”

      至于到底有多‘早’,又到底有多‘久’,那便只有皇帝本人才知道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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