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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jjwx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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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鬼头……”
尖叫才出口就被风声铡断了。
尚贞元年,新帝登基不到百日,大周没有迎来改朝更章的新气象,反倒是一支鬼头骑兵,自齐王封地崛起。
冠在猎猎军旗上的武字一夜间如阎罗的鬼爪,遮天蔽日的笼罩在大周朝的上空。
今日,皇城也终于要成为那活阎罗的掌中之物了。
才过午时,天色暗得像快要入夜。
鹅毛大雪下得又急又密,把视线也搅得浑浊。
苍茫之中,雪野突然开始摇震。
轰隆。
轰隆。
寒冬腊月,早就冻结实了的硬雪迅速的,自马蹄滚来的方向,由远及近,大块大块的龟裂起来。
雪雾平地翻涌,乌泱泱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可雪裂到脚下,守营的士兵一个个像活见鬼,两股颤颤,抱头奔逃。
也难怪如此,据说齐王这一路屠过来,不收战俘,马蹄过处,没有活口。
穷途末路之际,他们竟想将这一地营妓推出去,送给齐王,以求个活路。
顾时茵抱紧身子,挤在一群哭哭啼啼的营妓之间,显得过分冷清。
倒不是她不害怕,只是她想大哭也哭不出声来。
月前,新帝为了给罪臣之女顾珍珍换一个身份,太后一薨,就把她这个掌事宫女骗进天牢,替换出了顾珍珍。
举国都在称赞新帝立一宫女为后的佳话,顾时茵却被割了舌头,顶着顾珍珍的名字,发配到这里充营妓。
雪不断的砸在睫毛上,连睁眼都变得费力。
顾时茵轻舔冻裂的唇角,一抹细细的血丝勾过下唇,给凄白的面色添了几分娇弱的冶艳。
虽然看不清,但想也知道,这些残兵败将的愿望要落空了。
顾时茵还是小宫女时,就常听宫人说,齐王世子凶狡乖戾,咬死过宫人。
那些悚人的传闻,她并未亲眼见过,她刚到太后身边做宫婢时,齐王世子还在宫中作质子。
太后每年会给各宫的皇子世孙赏赐生辰礼,没人愿意领的活,就落到了品阶最低的宫女身上。
顾时茵起初也很害怕,她战战兢兢的给齐王世子送了几年生辰礼,却连他的面都没见着。自然了,咬死人的事,也没在她身上发生。
她每年带上生辰礼坐到枕水院门前,隔着一道木门,兀自碎碎念,也不知是不是把他念叨烦了,反正等上几个时辰,她总能把门念叨开。
不过门开得很快,里头的人把东西拿走就‘砰’的一下又把门阖上了。
慢慢的,她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选生辰礼时,她会着意选些实用的,比如书卷,文史兵法都会挑上一些。
库房的宫人向来刻薄,金银玉器都盯得紧,轮不到顾时茵去挑,那些蒙了灰的书卷堆在角落无人问津,这些年已经快被她搬了个空。
原本她已经想好今年要选什么书卷给齐王世子送去,岂料,被囚在宫中十年的人竟一夜间失踪了。
再有消息传来,便是齐王世子弑父夺爵,聚匪成枭。
一时间万夫唾骂,其为臣不忠,为子不孝。
可顾时茵却不这么认为。
十年深宫泥淖,秘辛早烂在阴暗的土壤里,不为人知,要有怎样强大的心智,才能在腐朽中磨砺出剑,叫这天下都为他颤一颤?
不是什么人都能做枭雄的。
那样的人物,又怎会瞧得上她们这些肮脏的营妓?
半空飘起红色的雪,裹挟着腥气。
营妓与士兵哭丧似的,乱作一团。
顾时茵哭不出声,脚踝还拴着铁链,她跑不了,也不想跑。
死在齐王马蹄下总好过被作践糟蹋,至少,落得一个清白。
她抬起头,努力将身子坐直,虽说已衣不蔽体,可数十年深宫礼仪的熏染,总叫她秉持着那么一份矜持。
十指慢慢攥紧,身下的雪地剧烈的颤抖起来。
顾时茵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无所畏惧,可一想到临死前能见他一面,她便不合时宜的生出一丝期待。
仿佛见他一面再死,也没那么多遗憾了。
雪地越震越烈,空气的雪雾也开始变得稀薄,凝滞。
这是要来了!
齐王真的来了!
雪无声的落,所有人皆屏息静气,等待那破阵而出的庞然巨物。
猛地,一股锋利的墨色自穹顶劈下,像饕餮的利爪,撕烂最后的屏障,咆哮着向大地张开血盆大口。
耳边的风声倏然尖锐起来,大军压境带起的风,鼓得人耳膜刺痛。
营妓与士兵早吓得不知缩躲到了何处,前方,只剩一个横卧于雪野之上的女子。
冰肌玉骨与铁戟硬甲形成强烈的对比。
顾时茵没有动,雪还在下,她所有的目光都被那腾驹而来的人夺走。
男子没有戴鬼面,颈上寸长的貉子毛遮去他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
锐利,冷漠。
他笔直的盯着前方,好似盯着下一刻就要拆吞入腹的猎物。
那是皇城的方向。
顾时茵仰头,想把人看得更清楚一些,奈何雪下得太大,马匹速度太快。
眨眼间,马蹄扬起的雪沫溅落到颊上,夹杂着冷硬的铁锈味。
“埋了。”
一把冰冷嗓音越过头顶,顾时茵认命的闭上了眼。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在那一声之后,她听见了急刹的马嘶声,就在身后,近得耳边的碎发也被缰绳扯动的劲风扬起。
在随后的马匹即将把她踩烂之前,像有一只铁铸的鹰爪,将她牢牢抓起。
戴着镣铐的双足埋在雪中,已经冻得没了知觉,骤然腾空,凛冬的风刀子一刮,她还是能感觉到-“疼!”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顾时茵没来及看清马上男子的面孔,一大氅兜头罩下,将她一把捞了起来。
天旋地转的下一刻,她撞进一副冷硬的铠甲中。
“疼!”
顾时茵痛苦的叮咛了一声,而后,男子若有所觉,卸下了什么东西。
一甲胄被抛了出去,被紧随的一匹骁骑接住。
褪了铁衣,武袍虽也是粗布,但温暖得多,也柔和得多。
终于感受到除了钢铁以外的温度,顾时茵情不自禁的蹭过去取暖,鼻尖随之钻进一股热烈的草木清气。
寒冬暴雪,草木本也该清冽,可那不经意间外露的一丝气息,让她感觉,很‘热烈’。
缰绳未收,马还在疾奔,顾时茵在颠簸的大氅中艰难的抬眼。
苍灰色的天空有猛禽啸过,雪还在下,却落不到她身上了。
恍惚间,她看见一条分明的下颌线,往上,轮廓俊冷,往下,颌角到喉骨是凌厉的一笔。
一如传闻,齐王世子生了一张俊美无俦却不近人情的脸。
不,该叫他齐王殿下了。
顾时茵下意识张口,张口才想起来,她被割了舌头,说不出话来了。
齐王皱眉看了她一眼,顾时茵再也撑不住,在那注视中昏了过去。
黑暗席卷之前,是哭天抢地的声音,再睁开眼,耳边静得出奇。
除了簌簌而落的雪,周遭安静的好似没有人迹,若不是周身暖和得很,她要以为自己被丢到雪野了。
唇边有苦涩的药液渡入,顾时茵最怕喝药了,以前在太后身边,若是病了,闵太医给她开的药里必会添一味甘甜的,喝的时候她会就着蜜饯,浑不似这般苦。
“苦!”
顾时茵刚乱咬了一下唇,就听见“嘶”的一声。
朦朦胧胧的视线里出现一张面孔,却还没能看清楚,就听见他不快的“哼”了一声。
下巴被捏住,他再次低下头来。
苦涩的药又被灌进嘴里,挨得太近,看不清对方面容,但顾时茵能感受得到,压迫的唇瓣上泛起一丝腥甜。
好像,好像是刚才被她咬破的。
顾时茵不敢再乱动了。
她这边乖乖不挣扎了,对方心情似也愉悦了不少,灌完一口药,真衔了颗蜜饯送到她齿间。
尝到了甜味,顾时茵不由自主的吮了去,可舌头被割了半截,她探头,笨拙的好似索吻,一下子含住了对方的唇。
男子刚渡过药,唇不似看上去那样薄凉,菱角分明的唇峰轻轻剐蹭,一下子就燃起了不可言说的热度。
顾时茵直到此刻都没来及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很快,她就无暇思考了。
营妓的衣衫本就破烂不堪,用她们没羞耻的话说,反正也穿了不了几时,可单薄的布帛乍一离去,肌肤还是能感受到凉意,可那一丝凉意没来得及逗留,就被霸道的吞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主角已经不是感化篇里的那两个人了,未免突兀,就不续在原文后面了,这个几年前误开的坑,我想给填了,所以放飞写了另一种可能,感谢阅读,不喜勿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