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洋葱芝士

4、3

　　慢慢挪回公寓，挪到冰箱处，打开冰箱。取出一盒酸奶，再慢吞吞挪到床上，撕开盒子，像灌酒一般，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
　　那只闹钟依然只剩下一堆残骸。放下酸奶盒子，梅拿起闹钟，四分五裂的外壳外表针依然坚强地走动着，虽然那“走动”无济于事，只能一下下徒劳地敲击着碎裂的表盘。

　　“琼伊，今年可轮到你来准备新人礼物了啊，不会是忘记了吧？”玛姬依然是那么美，她依然带着那副猫一样的笑容望着琼伊。
　　“怎么可能。”琼伊从容从桌下变出一个礼物盒，越过被盘子，酒杯和蛋糕碎屑布满的桌面，径直递到了她手里。
　　漫长的宴会早让她筋疲力尽，新同事们的目光热辣辣的，她只敢低着头盯着盒子，如坐针毡。
　　“哎呦，这么细心啊，快拆看看看是什么？”其他同事依然在起着哄，有些人还在兴致盎然地猜测着。“我猜八成是讨女孩子欢心的贵玩意儿，琼伊一看就是那种会撩的~”
　　“那是自然，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太贵，第一次见面就送人家太值钱的东西会被讨厌的。”
　　嘈杂的讨论声激得她的脸沸了起来。她在一片叽叽喳喳地议论声中小心地抬起头，他的眼睛中却有自己的影子。
　　“我也不太会挑礼物，就选了最实用的。”
　　在大家的起哄声中，梅犹豫着拆开了礼物，是一个绿色的小闹钟。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
　　“哎，哪里有给新人送闹钟的？多不吉利啊！”玛姬眯起的眼睛，如同猫一般，轻轻拍了琼伊一下。
　　“哎……不会啦，谢谢你了。挺好的，以后就，就不担心早上会睡过头了。”她急忙接上话，努力让自己露出笑脸。
　　周围响起了友善的笑声，她快速扫了大家一眼，也尴尬地和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心中悄悄松了口气，这是最后一个环节了，持续了三个小时的迎新活动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

　　回到自己的公寓，终于松了口气。轻轻将闹钟放在床头。
　　然后打开台灯，塞上耳机，打开音乐。
　　打开一本书，陷入其中那个或美丽或残酷的世界中去。静静地沉溺在书中的故事中，但她又明白，书中描绘的世界，虽然能够点亮她的生活，但却和她无关，完全无关。
　　电话铃响了。
　　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了好听的女声：“林恩小姐，你下午预约了牛奶日送服务，但没有留下地址，方便告诉我们送货地址吗？”
　　“啊……啊，对不起。”她憋红了脸，“实在是不好意思，太麻烦你们了。”
　　告知了对方自己的地址后，她如释重负地放下了电话，将耳机重新带了起来。
　　还好有这种电话送货服务。如果自己去了超市，面对陌生的售货员，自己肯定会面红耳赤，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废物。
　　现在的她终于得到了曾经梦寐以求的所谓的简单，安静的生活。
　　但却充满了不甘心。
　　不甘心，恨自己为什么那般的无能，自卑，懦弱。
　　但如果没有了这份恨，她甚至都不知道如何活下去。

　　梅定定地盯了闹钟好一会儿，起身，从旁边的书柜下面翻出一套小小的修理工具。
　　将表针敲一敲，塞回表盘里，外面壳裂掉的地方用双面胶一点点拼好粘上。
　　闹铃好像不响了。笨拙地拆开后面的壳，把深深陷进去的按钮复位。
　　做完这一切，闹钟终于又有个闹钟的样子了。收拾起那堆工具，将闹钟重新摆在床头柜上。
　　重度伤残的闹钟固执地走动着，虽然被打满了补丁，但时间依然准确，一分一秒都不差。

　　快一个月了，脚伤早已好转。她走到镜子前，习惯性地整理起了头发……那片猩红色的斑依然贴在她额角，她凑近镜子，仔细看……那半个手掌大小的胎记居然真的有点像花瓣。
　　然而下一个瞬间她就恨死了自己的这个想法，急忙梳理好刘海，确保那地方能被遮的严严实实。
　　简单拉伸后，开瓶酸奶当早餐，走到日历前……今天又是惯例交报告的日子。
　　总是习惯拖到最后一刻的她当然一字没动。
　　下午到了协会后问了一句，才知道琼伊的报告也是完全没动，泄气地坐到协会的桌前开始疯狂赶报告。
　　“什么东西？”她低头，才发现面前摊开的报告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白色不明物体在移动着，浑身雪白，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轮廓。
　　她一向是怕虫子的，但是对于这只小米粒大小的生物却完全生不出恐惧，用笔尖轻轻拨到一边。
　　蜘蛛试图再次爬上纸页，然而被她挡的死死的，尝试了一下就放弃了，转而奔向桌子斜对面那个无所事事的人。
　　今天没任务，琼伊依然是在打着游戏，游戏机的声音有点大，梅几次想停笔狠狠吐槽他，但不知道为什么，都忍住了。
　　马上就是协会的关门时间了，梅终于忍不住了，“琼伊，你又不打算交报告了？”
　　“谁说不交的。”琼伊倒是果断，立刻放下了游戏机，“你写完了？借我参考下。”
　　梅无奈地站起来，把好不容易赶完的报告丢在他面前。琼伊不慌不忙地从桌子底下摸出自己的报告，看来早就做好这打算了。
　　“给，我帮你刷到第十六关了。”琼伊把游戏机扔给梅。
　　“恩？你从哪里找到我的游戏机的？”梅翻来覆去看了好久，才确定这的确是自己的游戏机。
　　“你一直扔在协会里啊，看你技术实在太菜就好心帮你刷了几关。”琼伊手下不停，抄的欢快。
　　“……”梅一时语塞，习惯把他人对自己的玩笑呛回去的她居然又梗住了。
　　“哦，是吗。”梅叹了口气，继续打开游戏，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果然，金币翻了个番，足够买新的道具了。
　　又开一关，用新攒的金币买了新的武器，小人耀武扬威地出现在屏幕上，第一个怪兽扑了过来，按了几下按钮，两刀就解决掉了。
　　然后她就这么机械地打着游戏，感觉一点也感觉不到以前玩的时候的兴奋，依然不知道为什么，心久违地乱成了一团。
　　“快看后面！啧，就说你技术菜吧？居然能被小怪虐死。”不知道什么时候琼伊已经抄完了报告，偏过头来盯着她手中闪动的屏幕。
　　“哪有。今天状态不好。”她放下游戏机，甩甩手心的汗“你抄完了？”
　　“拿。”他把报告递给她，“现在去交？”
　　“行啊。”梅接过报告，才发现那只小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自己的报告上，在一个个方块字上缓慢移动着。
　　梅伸手，白色的小蜘蛛顺着她的手指爬了上来。蜘蛛在她的手掌上迷了路，绕着她的手心开始打圈。
　　“什么东西？”琼伊凑近来看，“哟，好小的蜘蛛，你不怕吗？”
　　他靠的很近，手心痒痒的，似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吹拂着自己的头发。冷汗已经从额头上渗出，她急忙模糊地嗯了一声，指尖触上墙面，蜘蛛终于找到了方向，沿着墙壁爬走了。
　　然而琼伊似乎发觉了她的异样，抬手，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掀了下了她厚厚的刘海，“咦，你额头长痘了？长痘的话捂着更……”
　　“哦……胎记？”
　　“哎，但额头老挡着真的容易长痘，你这个胎记又不丑。”
　　梅下意识地退了好几步，他似乎完全不惊讶，没有厌恶，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她早已习惯了看到她胎记的人的异样目光，而他却如此淡然，仿佛长在她额头的只是最普通的痘痘。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琼伊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的异常反应，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最近协会附近的虫子不少啊，又是蜘蛛又是屎壳郎的，看来要清理下了。”
　　“是……是啊，我上周还在协会看见一只大甲虫呢。”梅急忙接上话题，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
　　“等下和伊登说下，交完报告准备吃饭吧。”琼伊站起来，“走吧。”
　　梅吞了口水，还没等二人下楼去找伊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伊登急急火火地站在楼梯口：“快快快，紧急任务！”
　　“什么？”梅愣了下，下意识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都快7点了，这么晚会有什么紧急任务？
　　“有个姑娘刚才失踪了，据说是因为手中有什么黑虎的把柄，现在你们要赶快去救。”
　　“最近黑虎真是越来越猖狂了。”琼伊啧了一声，立刻起身去后面的杂物室整理装备，梅急忙将两人份的报告交给琼伊。伊登接过报告，“随时保持联络，今天协会会开到你们回来为止，如果需要支援我会帮你们联系其他人。”
　　梅点点头，“恩，我知道了。”伊登目光移动到梅依然缠着绷带的脚踝——“阿梅啊，你没问题吗？”
　　“没问题。已经好了。”梅跳了两下，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伊登沉默了下，抬起头来：“可惜妮可那家伙不在，要不然你今天真的不应该上的。”
　　“我真的没事啦。”梅敷衍着，虽然她自己也不确定是否完全没问题，但她……其实只是想逞强一下。
　　没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