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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魏长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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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时辰不早了,您是回自己寝宫呢还是去魏公子那?”前朝的事情忙完,后宫的人又来了。
“朕许久不见魏长垣了,就去他那吧。”
魏长垣正在院内舞剑,看到我来,莞尔一笑,未见脚下如何借力,一跃而起一个凌空转身,又安安稳稳的站在我面前。
我道:“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
魏长垣将手中的剑递于侍女,向我行礼。我扶起长垣,接过侍女递上的帕子,替他抹去面上汗渍。
“郢人逝矣,谁与尽言。陛下今日瞧着心绪不佳啊。”
我垂下眼眸,也只有在长垣这里能得片刻安宁。
“遇上些事,不太痛快。”
“陛下心绪不佳,便是臣的失职了。”他凑到我跟前,放低声音,“臣是陛下的后宫,听说鱼水之欢很能解忧,不若陛下今日成全了臣?”
我笑,从侍女手中取下他方才用的剑,架上他的脖子。
魏长垣因算作我的后宫,所配长剑是不能开刃的,故而就算被这样架着他也一派气定神闲,未见半点惊恐,甚至有些在看笑话。
“臣会很多好玩的花样,包君满意。”
“若朕不满意呢?”
“……那就再换别的花样。”
我笑,在亭子了坐,他愣了愣,还是走过来,在对面坐下。
魏长垣是镇北王的嫡子,排行老二,老二嘛,父亲多爱长子,母亲又喜幼子,他不上不下的,最后镇北王为了让我放心,就把他送到了我宫里,说是后宫,不过是个人质罢了。
我本想就把他放在后宫好好养着便是,怎奈他实在天真烂漫又花样百出,惹得我总惦记着他。比如那一日民间灯会,我只提了一句宫中寂寞,想出去走走,竟是与他一拍即合,两人乔装一二便出宫去了,若是碰了丞相和太尉,别说是出门指不定还要被教训一顿。
街上人实在太多,我两走了一段,便被人群冲开了,他在后面有些着急,唤“陛下”必是不妥,唤我名字又是大不敬,于是就叫自己的名字“长垣,长垣,我在这里。”
我给他和自己都倒上茶,场面顿时有些冷。
“陛下不愿宠幸臣,要不臣给陛下弹首曲吧。”
我问:“你觉得朕过的如何?”
魏长垣想了想道:“臣这几日新得了两幅墨宝,拿来与陛下品评一番?”
他的处境确实尴尬,身为镇北王嫡子,本可立马沙场,扬名立万,青史留名,却要委身于我的后宫之中,这辈子的仕途算是完了,且后宫不得干政,我如此问他,他若回答了我,无论答的是什么,若是被御史台知晓了,都是一场麻烦。
镇北王势大,如今朝堂有林知善压制,兵权又有肖远把持,局势尚且稳妥,镇北王一时半会闹不出多大的幺蛾子,可万一有个万一,局势总是在变的,又或是哪一天镇北王想不开了,要来个硬碰硬,朝臣们头一个就该拿魏长垣开刀了。
我不知道哪根神经被触到了,又问了一遍:“长垣觉得如何?”
魏长垣今年舞勺刚过,因我还没有皇夫,不能正式纳他入后宫,也不太想纳他入后宫,总想着以后寻个机会放他出去,好找个真心喜欢的姑娘合婚的,故镇北王也没有给他举行弱冠礼,他至今还没有字,我便一直唤他的名。
他笑:“自是好的,生于至尊之家,长于富贵荣华,如今又掌管天下万灵,外有太尉,内有丞相,朝局无忧,身为女子,却不为世俗礼教所束缚,多少女子羡慕不得。”
我笑:“巧言令色鲜仁矣。”
他并不介意的模样,走到我边上的位子坐下。
“您一直不宠幸臣,臣舔居后宫,都不好意思了。”拿那颗脑袋来蹭我的胳膊。
我将他拥入怀里,抱了一会,实在是身边太想要这样一个人陪着了。
“朕今晚要在你这安置。”
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一滞,我心里莫名好笑,刚刚明明是他吵着要侍寝的。如今朕要宠幸他了,他反而这般。
“不愿意?”
“自是臣莫大的荣幸。”
他没有回答愿不愿意。
我将茶叶嚼了嚼,笑唾于他。他一时竟有些无措。
我“哈哈哈哈”笑,拉了他去寝宫,抱着他,觉得身边暖暖的,他的胸膛又到底是踏实的,本只是想与他玩笑,不想真就这么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第二日清晨,宣室殿内一贯的古朴雅致,有一缕阳光从窗户射来,带着窗户的镂花印在地上,我盯着那个花纹看了许久,从第一日上朝起就这么看着,以后大概还要看许久。
耳听得太尉道:“臣认为要给,贸然征讨一方面名不正言不顺,另一方面北境距京城太远,后勤补给线太长,供应困难,最主要的是朝廷不给北境,镇北王就有理由自己出资募兵,他募集的甲士,不一定就会听从朝廷号令了。”
自有反对的声音:“太尉这是多年没有带兵出征,这是怕再不能得心应手了?”
太尉笑而不语,没有作答,自又有帮他说话的,如此争论了一番。丞相清咳了一声,场面一下子便安静了,大家都等着听丞相高见。
丞相道:“臣觉得不能给,镇北王今年不是第一年要加军饷了,今年给了,明年又要加,长此以往,国库都要交给他了,他有了军资更容易生出不臣之心,到时候尾大不掉,怕真是连太尉也镇不住了。”
底下又是一片赞同之声。
“还请陛下乾纲独断,圣裁此事。”
我从那缕镂花阴影中抬起头,说话的是杨部丞,大司农的属官。
此话一出,宣室殿内再一次安静了下来,众人这才想起还有一个我,纷纷作揖。
“还请陛下乾纲独断,圣裁此事。”
我笑:“这事就由丞相和太尉商量着办吧。”然后在黄门一声“下朝”后,迤迤然从位子上站起身,走了。
傍晚,丞相和太尉又来请见,说商议有了结果。
丞相开的口。
“臣等商议,军饷可以加,但不能加这么多,且要派太尉的军队进入北境,协助镇守,镇北王的嫡三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还请陛下犒赏镇北王这几年镇守北境有功,下旨赐婚。”
好端端的要赐婚?我想了想,丞相这是嫌魏长垣分量不够,要再加个砝码在身边啊。
“你们拟了何人?在何处开府设宅?”
太尉道:“庆阳大长公主的嫡女和临郡主,前年太史令贪赃枉法,抄没家产,如今他的府邸还空着,正好让魏三公子住进去,也好给他们敲敲警钟。”
和临确实合适,庆阳姑母的夫婿十年前便去世了,并没有再做婚配,平日里深居简出,又很少与外人来往,尊贵是再尊贵不过,却是半点实权也没有,若要与镇北王合婚,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只是和临妹妹自小玲珑可爱,待年长又颇有林下之风,镇北王这儿子怎么样的不好说,嫁了他,却是注定要卷入这场纷争的,到底是可惜了。
还有一点丞相和太尉都没有明说,大家心里却都明白,他们就等着镇北王拒婚,如此一来便能说他“抗旨不从,目无君王,尾大不掉,有不臣之心。”出师便有了名头。到时和临又不得不受镇北王一家诸多牵连。
丞相像是看出了我的不舍,道:“陛下怜惜和临郡主,难道不怜惜天下苍生吗?郡主此嫁实乃功在社稷,泽被百姓苍生啊。”
“丞相真是心怀苍生,不如做了朕的皇夫,便是朕之幸,也是天下人之幸。”
言罢殿内顿时无声,我只得干咳几声。
“呵呵,朕和丞相开玩笑的,就依丞相所言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