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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啊!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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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霜与徐四离开后,阿稷孤身护送东方晗上路。考虑到种种因素,基本是夜间赶路,白日休息。越靠近青州,刺客越多,但两人都足以应付。
转折出现在有一日阿稷下河捉鱼的时候。他捞上来一个人,是一个女人。在水里泡的太久,样貌已经看不太出来了,只能判断年纪大概已近中年,从衣饰来看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女人。她伤势过重,几乎已经死了。
东方晗立刻入了最近的城池,寻找最好的大夫,终于将她救回了一口气。但这是个不该救的人。她一心求死。
东方晗和阿稷都不是能眼睁睁看别人投河的类型,轮着番的上前劝解。问她为何求死,她本不想说,但最后还是在崩溃中说出了缘由。原来是丈夫外出日久,邻人觊觎她美色,对她不轨。她无力反抗,隐忍至丈夫回家,那狠心的郎君不说为她主持公道,反倒劝她自尽。
她以为自己已经历过绝望,其实不是。她以为这才是绝望,其实也不是。
邻人提着酒,来为丈夫接风,而丈夫甚至没有责骂他。两人一同酩酊大醉,一边辱骂她,一边将她沉入河中。
这才是绝望。
东方晗恨得咬牙切齿,见她软的像水,只知道哀哀哭泣,怒其不争,提着剑就想要去斩了那个男人。但阿稷比他快一步。他转化了那个名叫弗渠的女人。
弗渠亲手杀了逼她去死的两个禽兽。
东方晗拍手称快。但他没想到这不是结束。
新生的吸血鬼情绪激烈、暴躁易怒,这些东方晗都不知道。他看到的始终是一个水一样柔弱又柔软的女人。她不敢回家,东方晗便起意带她回青州。东方家永远人手不够,总能给她安排点事情,安度余生。
但他没发现,从那天开始,他们途经的每一处都成血海,他们踏出的每一步都是血途。
弗渠总是在外觅食,阿稷从不约束,东方晗也不知她去了哪里。他与弗渠接触的时间毕竟不多,所以最先让他察觉到异常的反而是阿稷。
那天晚上又有刺客来袭,寒光刺穿了马车的车厢。东方晗挡了这一个,还有那一个,左支右绌,却怎么也等不到阿稷相助。弯腰躲避长刀的缝隙转头一看,却见他从身后束缚着一名黑衣人,垂眼吻着他的脖颈,专注地埋头吸食。
师父曾说过,阿稷从不自人颈间取血。他怕自己一时大意,可能害人性命。
“阿稷!!”
闻言,他抬头看来,但只是一瞥,便又低下头去,仿似漠不关心。
他还是那样像是白的发光,但眼是猩红的,嘴也是猩红的。一眼对视,东方晗如置身火海,其中滔天恨意令人发颤。
阿稷始终没有帮忙。被他钳制的人无力地垂下手去,他便又凶狠地抓过一人,根本不关心东方晗战况正酣。东方晗拼尽九牛二虎之力和这半辈子的运气,总算勉强击退了刺客,喘着粗气走到阿稷身边,道:“他要死了,放开。”
阿稷将人一把推开,用袖子用力擦干净嘴,咧着嘴笑:“该死。”
但他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嘴是笑着的。
“谁该死?”
“都该死。所有人都……”
东方晗忍着伤痛,抬掌捂住他的嘴。
阿稷的神情渐渐软下来,双眼褪去血色,刺人的獠牙缓缓收回。他眨眨眼,轻舔东方晗掌心。
“卧槽!这么恶心!”伤也不疼了气也不虚了,东方晗跳起来,恨不得砍掉自己的手。
阿稷被他一推,恰好倒在方才那奄奄一息的黑衣人身上。鲜血蔓延流淌,无意识的身躯不时抽搐,阿稷抬手一看,见到自己手中的红色,再低头,便见到受自己所害之人。刚刚凝聚起来的精神又开始涣散,他无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脖子,细白的颈侧立刻印上血色手印。
阿稷掐着自己的脖子,面现痛苦之色,在东方晗来得及反应之前,突然张大嘴巴,大口呕吐。
浓稠的血液原封不动地从他体内退了出来。那是让人觉得恐怖的血量。即使是水,也没有谁能一口气喝下那么多。
师父曾经说过,如果阿稷不受掌控,就将他与身边其他人全部隔开。
东方晗曾经疑惑过什么叫“不受掌控”,毕竟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能“掌控”阿稷。但现在明白了。阿稷很明显不正常。
东方晗把他拽到一边,远离地上抽搐的黑衣人,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可能是饿了?”阿稷吐血不止,却还是笑眯眯的。东方晗曾经很喜欢他这种笑法,但此情此景只让人觉得恐怖。
东方晗沉默两息,问道:“弗渠呢?”
“不知道呀,她没说。”
“……青州那边气候不好,要不还是不要让她去了吧。她身体弱,我怕她会生病。”
“好呀。”
弗渠被解放了。但她仍在暗中跟着阿稷。
“暗中”只是对东方晗来说。她行事张扬,从不顾忌,沿途村镇几乎无一幸免,青壮男子全部罹难。
东方晗伤重,在某一城中停留了几日。听闻街上传言,心中惶恐。再出城,却是见到一覆灭的车队,身着轻甲的兵士尸体横陈,颈间有伤,身下有血。他逐一查探,唯一活着的是被围在尸体中间、背靠马车的女子。
是钟晓晓。
钟晓晓脸色惨白,神情恍惚。见到东方晗,像是要笑,如提线木偶般牵动脸颊上的肌肉,最终却崩溃地嚎啕大哭。
东方晗用力将她揽在怀中,终于明白阿稷在自己的暗示下做下了怎样的孽。
如此大规模残忍的屠杀是不可能掩盖的,也没有人要掩盖。妖魔为祸,祸及苍生。但中土少有人知道吸血鬼,他们只知道阿稷。他们不知道有吸血鬼会吸人血,只知道阿稷吸人血。
那个“玉奴”在此为祸——很快,很多人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