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舟的故事》林远远

37、第 37 章

　　说到美食编辑，你会想到什么？整天面对饕餮美食，大饱眼福与口福？好像是没错，但是，你千万别急着羡慕。
　　12月中旬，杭州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在浙南长大的夏商舟，从没见识过雪飘如絮，眼前的琼楼玉宇犹如童话世界。
　　“让你赚到了，我在这个城市生活了23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小艾对一脸神往望着天的商舟说。
　　如果仅是躲在暖气充足的室内欣赏漫天飞雪，那无疑是件奢侈的美事；又或者约上三五好友去公园堆个雪人、打个雪战，这于爱玩的年轻人也是件义无反顾、勇往直前的乐事。但是此刻，下雪的好玩、浪漫都与她们无关。
　　从室温22摄氏度的办公室出来，商舟和小艾冻得直呵气，尽管她们已经里三层、外三层裹得像粽子一样。
　　地面的雪已有9厘米厚，一脚踩下去，松软的积雪漫到雪地靴的脚脖子。她们打着伞，站在公司门口等车。大概雪天的缘故，出租车迟迟不来。她们又是跺脚，又是搓手，伸着脖子，东张西望。斜风裹着雪片钻到伞下，沾在她们的头发上。当出租车终于停在面前时，她们俨然风雪中的“美丽冻人”。
　　到达约好的餐饮店，看到大厨准备的满桌样菜，她们咽下口水，马不停蹄地开始工作，各种拍摄，了解菜品细节，和店家商谈活动细节。
　　一个上午的时间，她们要这样跑好几家店。有些距离近的，她们就走路过去。雪地靴踩在雪地里，嘎吱嘎吱，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商舟突然童心大发，落后几步，悄悄抓起路边的一捧积雪，掷到小艾裹得严严实实的羽绒服上，散雪簌簌落下。
　　小艾笑着摇头，将抓在手里的相机装进背包，也捧了路边的积雪，拍成圆圆的雪球，她故意将胳膊抡得呼呼作响，随着一声“看招”，雪球直飞向商舟。
　　商舟惊叫着跳开，雪球在她脚边“炸裂”，四散飞溅……

　　接连两天，她们自觉加班加点，对这一期要做的二十几家餐厅进行了一番梳理，然后选题策划，现场拍摄记录，处理图片及视频，撰写文案……
　　“我在加班呢，才几天没见面啊，撒什么娇啊！”小艾讲着手机，见商舟偷笑，她捂着手机，凑到商舟耳边轻声说，“这个男朋友太粘人，要不要休了他？”
　　“千万不要，这里快好了。你先走吧，我再核对一次。”
　　她们做的这期《H城圣诞美食大搜罗》，图片精美，动图喜感，文字精炼通俗，却极具感染力，而且她们别出心裁地在软文中加入有奖竞猜与投票，通过与受众互动的方式增加热度。

　　商舟将U盘放进抽屉，关闭电脑，拎包出门。她的脚步有点急，因为景深还在小公园等她。
　　回到心澜小筑，一进门，他们就被里面的动静吓到了。
　　“啊，痛死我了，女侠手下留情。”刘煋杀猪式惨叫，“救命啊——”
　　这都什么情况？
　　他们来不及思考，直奔客厅，然后看到引人遐想的一幕——
　　刘煋躺在瑜伽垫上，辛玥半跪在一侧，拉着他的一条腿。
　　貌似他们回来的不是时候，正打算退出现场，刘煋叫住他们：“你们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怕小命不保了。”
　　呵，还小命不保，心里美死了吧？景深心说。
　　“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我们先出去逛逛。”商舟坏笑。
　　“商舟，你想哪里去了？”辛玥赶紧起来，脸刷地红了，“我在教刘煋练瑜伽呢。他整天对着电脑，颈肩僵硬……”
　　“哪里是练瑜伽，辛玥简直是在拆骨啊！哎，我的老腰。”
　　“装什么呢，起来了。”
　　“对了，吃火锅，吃火锅，配菜底料齐备，只等你们回来。”刘煋扶腰从地上起来，说道。
　　他们一齐看向餐厅，餐桌上各种洗净切好的食材摆满了桌，中间一口电火锅。
　　“辛玥，你真太会过日子了。”商舟竖起两个大拇指称赞。
　　“欸，欸，吃火锅可是我的主意，我的主意啊！”刘煋扬着下巴说。
　　“哦，这样啊，你俩都会过日子。好吧？”

　　刘煋与辛玥不仅都会过日子，酒量还都不错。火锅刚涮上，啤酒就啪啪开了四罐。
　　但酒量这个词对陆景深与夏商舟来说，不存在的。
　　平常出来吃喝，景深都自动自觉地拿一瓶啤酒搁自己前面，说这就是他的极限。开始刘煋他们不信，在他喝完一瓶啤酒后，非让他再喝点红酒，结果，他才喝到半杯红酒，就开始发钱了。对，发钱，他红着脸，掏出皮夹里的所有钱，呵呵笑着分给席上诸位。
　　大家乐得起哄，又让他唱歌，他居然二话不说就唱了。
　　这么可爱的样子还是大家认识的“六神”吗？
　　于是大家更乐，便怂恿他抱一抱坐他边上的女生——冰冰的室友，他却摇摇头，趴在桌上睡了。
　　至于商舟的酒量，鉴于上次她喝了杯红酒，就兴奋得跟唐吉柯德似的，景深坚决不同意她喝酒。他不假思索就将商舟面前的那罐啤酒拿给自己。
　　“景深，你几个意思？女朋友喝点酒都管。”刘煋打趣。
　　商舟马上替自己人说话：“不是的，啤酒太苦了，我不喜欢喝。”
　　“啤酒苦？没事，我今天带了甜酒。”刘煋变戏法似的，转身从酒柜上拿了一瓶甜葡萄酒来。
　　甜酒？酒还有甜的？
　　刘煋将色泽金黄的甜酒注入杯中，一股奇特的酒香弥漫开来，混合着橙子的果香与金合欢的花香，馨香浓郁。
　　商舟不可置信地轻抿一口，醇香如蜜。
　　入口时那多层次的甜、细腻的香，是果汁饮料完全无法比拟的。哇，居然有这么好喝的酒。
　　她拿过酒瓶，自斟自饮起来。
　　景深在一旁看不下去了：“都两杯了，差不多了吧？”
　　“讨厌，酒都不让人喝？”商舟白了他一眼，像个嗜酒如命的酒徒，一口喝了杯里的酒，还故意咂咂嘴。
　　好了，由她吧。
　　景深做好今晚继续与影子赛跑的思想准备，或者，今晚她又要想出什么新奇的主意来？
　　但是，出乎景深意料，没过一会儿，商舟摸摸自己红得像熟透的西红柿的脸，缓缓起身，默默走去洗手间洗澡，然后乖乖回自己房间睡觉。
　　景深不相信地又看了眼仅剩半瓶的葡萄酒，今晚就这样天下太平了？或许，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大概因为甜酒的缘故，这个夜晚，商舟睡得格外好。
　　但是第二天到了HZ，坐进自己位置，她就非常不好了。
　　她的电脑里，昨晚改好的《H城圣诞美食大搜罗》消失不见。
　　连忙拉开抽屉，U盘还在，她舒一口气。
　　然而在打开U盘后，她整个人都懵了。
　　U盘里的《H城圣诞美食大搜罗》亦不知所踪！
　　见鬼了！昨晚明明都保存好的。
　　商舟急得快哭。早上就要给王莫奇过目的，怎么办？文字部分她可以重写，但那些图片，小艾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处理的。
　　小艾接收到商舟歉意的目光，她得意扯起一边嘴角，眼里写着：我可不会像你，很傻很天真。
　　还好小艾电脑设置了密码，图片、动图、视频悉数都在。
　　商舟卷起袖子，飞速敲击键盘。
　　昨天组织过的语言像流水一般汩汩涌出，不时又注入些新的灵感。不留广告痕迹，务求新颖完美。
　　她真该庆幸刘煋买的甜酒度数极低，不然，这会儿她该脑中一团浆糊，咬着笔头哭了。
　　“商舟，小艾，九点半来我办公室。”王莫奇从外面走进来，经过她们旁边，提醒道。
　　“……”
　　商舟苦着一张脸，说了文案丢失的事。
　　“早上打扫的时候，我看到S坐在小舟姑娘的位置上，用她的电脑。”说话的是公司的保洁阿姨。
　　王莫奇和商舟一起看向保洁阿姨。
　　“S在你电脑上做什么，我是看不懂，就是他看到我，好像吓一跳的样子，然后没一会儿他就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来她不会多事去说的，但她实在喜欢小舟这个姑娘，谦和礼貌，路上遇见了，总是主动微笑着打招呼，一点没有轻慢的态度。有时茶水间里，有同事不小心洒了水在地上，小姑娘会一声不响拿起墙边的平板拖把擦干地面，不然人来人往，水迹就一路印出去。虽然都是小事，但商舟真诚、尊重的态度，让保洁阿姨获得一种内心极为渴望的自我价值感。
　　原来是S！
　　但仅凭保洁阿姨看到他早上用过商舟的电脑，没抓他个现形，S是绝不会承认的。
　　说起来，她自己也有错。如果她给电脑设置密码，锁上抽屉，S就无机可乘了。
　　之前她觉得，都是同事，上锁设密码什么的，完全多此一举。
　　她怎么也想不到，S卑劣至此，会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S给她上的职场经验第二课吧？
　　“王主编，再给我两个小时。一定完成！”商舟举手保证。

　　S觊觎美食组主编的位置已久，可惜不管他怎样积极上下活动，公司高层都没把他放在眼里。好不容易等到季杉辞职，S以为，论资排辈，轮也要轮到他了，哪知王莫奇做了采编部部长，还霸着美食主编的空缺。在心里，S把王莫奇恨得牙痒痒，但在面上，他有将阿谀谄媚发挥到极致的本事。
　　“王部长，忙了一上午，辛苦了，辛苦了！中午赏光一起吃个便饭？”中午下班，王莫奇刚走出主编室，S已经微躬着身子迎上去，他浑浊的双眼盯着王莫奇的脸，一面察言观色，一面热情相邀。
　　“不好意思，已经约了人。”王莫奇客气回答，脚步并没有停。
　　“没事，没事。我都有时间，我们下次，下次。”看着王莫奇的背影，S鼻子都要气歪了，但他强忍着不满，装出毕恭毕敬的样子，“你慢走，慢走！”

　　季杉在的时候，她们工作日的中饭通常是季杉、小艾、辛玥、商舟四人一起，地点除了公司食堂，偶尔也会去小艾新猎到的某家“好吃到停不下来”的餐厅或大排档，即使远点也无妨，四人挤在季杉的“甲壳虫”里，雄赳赳气昂昂地杀过去。
　　季杉离开后，她们情绪低落，午餐基本就近解决。
　　王莫奇说中午约了人，并非故意不给S面子。当然，即使不是有约在先，他也不乐意与这个让人倒胃口的S共进午餐。这天中午，他带商舟她们去的，是一家本帮菜餐厅，生意火爆，排队取号的队伍蜿蜒至街角。这队要排到了，估计也该吃下午茶了。
　　王莫奇低头和迎宾说了一句，他们就被领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包间里。点了满桌的菜，最后居然一点没剩。
　　“头儿，今后就跟你混了。”她们打着饱嗝，摸摸撑大了两倍的胃。
　　“我没问题，就怕你们后悔！”
　　“为什么？”她们见王莫奇神色高深莫测，紧张发问。
　　“女孩不都爱美吗？吃胖了，不后悔？”
　　“切——”辛玥不以为然地笑，“还当什么事呢。吃胖了再减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