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独有物而不物

27、第 27 章

　　我经常去云霁泽的迷妹□□群里面翻聊天记录，从来没发过言。那时候已经是高三，早上六点半就已经上早自习。学生昏昏欲睡强打着精神，像是一群丧尸，应着阴沉沉的天气。数学老师肩上趴着乌鸦，已经喋喋不休了一个小时，在黑板上面讲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我坐在最后一排偷偷在桌兜里翻手机。看见三天前的群消息说云霁泽回国探亲，今天下午四点要在市中心开独奏音乐会，当天晚上的机票回美国。
　　我把那条信息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几遍。心里犹豫不定。把手机丢进桌兜，拿着数学卷子，像是天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我想去见他。
　　我想见他。
　　我想他。
　　我想他。
　　我叹了一口气，知道自欺欺人没有什么好结果。把手机揣在兜里，收拾书包从后门走了。当时临近高考，我是艺术生，学校管理又很松散。连问都没人问一声。我给母亲打电话说说不定今天练琴要练到深夜，不用等我的饭了。给音乐老师打电话让她在天黑后帮我把音乐教室的灯打开，我会付她三百块。跟班主任打电话说我在音乐教室练琴，以应对下周的特招。
　　实际上平顺离市里不过几小时的路程，市里的交通才是真糟糕。幸好大家有地铁。我那时候不知道那天会下暴雨。等我到市里的时候暴雨如注，已经来不及了。平整宽敞的道路里面游了几百条鱼，简直就是水族馆。我淌过大海，小心不踩到鱼的尾巴。整个城市乱糟糟的。雨的声音响成一片，行人慌忙逃窜，狼狈不堪。汽车熄火停在马路中央。我看见上面摆放着的象棋棋子。是马啊，我笑起来。其实我那时候浑身湿透了，连一把伞都没有。坐地铁的时候，广播里呜哇乱响，好像是要停运了。我盯着地铁隧道里迅速飞过的白鸟看。地铁停运也没关系，我笑起来，我要见云霁泽了，他看到我会吓得弹不下去吧。从舞台上狂奔下来抱着我，把衣服披在我身上。拉着我的手带我去吃东西。去吃火锅好了，他在国外一定吃不到什么好东西，其实火锅下雪的时候最好吃，不然麻辣香锅也行，用红烧肉做底料炒，多撒些芝麻，能吃两碗饭。
　　我一边笑一边淌着水去找他，人说要有说走就走的旅行和奋不顾身的爱情。我为他跋山涉水而来，所以什么都没关系。
　　我跑到音乐厅的门口，推开门跑进去，保安不在，地毯上留下我湿漉漉的脚印。这里我很熟悉的，我一路往里跑，听见拉三的旋律。我就说他是为我回来的。我站在入口处，看见他坐在舞台上。观众席座无虚席，空气里飘浮着大大小小的海星。小猫围成一圈仰头看他。我听见云霁泽的心跳一下一下的跳动，毫无波动。没有一只小猫回头看我。我站在这里，好像云霁泽不知道我来了。
　　我等他敲下最后一个音，他抬头看我，眼睛里没有我，好像我并不存在一样。呼吸心跳毫无波动。他起立鞠躬，全场掌声雷动。
　　寒意从身体里透出来，我像是一只从下水道里钻出来的湿漉漉脏兮兮的耗子。我得早点回去了，我来这里干什么呢。我失魂落魄的往外走，擅离职守的保安回来了，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在地毯上留下一道水渍。我慢慢的往回走，雨水到处都是，海里到处都是黑色的蛇，滑溜溜的蹭过我的腿，在我耳边低喃，四年，四年。我和云霁泽四年没见面了。青紫色的雷电在头上炸开，反反复复的说，四年，四年。我迷迷糊糊的往家走，赶上了最后一班地铁。回家路上其实有人看我这样想把我送到医院或者报警的。她可能以为我有病吧。我看见她身后的巨大蜘蛛说，四年，四年。我淋着雨回到家。高烧昏迷了三天，醒来就聋了。复读一年，跑到名不见经传的学校读历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