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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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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我们那时候哪像他们现在,我天天早晨三四点起来走五六里上早自习,天天晚上上到八九点再一个人回家,又没个路灯的,走在黑漆漆的地中央,可把我吓得。”坐在床边的老妇人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在一针一线地缝着平铺在床上的棉裤。这是她为即将临行的儿子准备的。
其实在这样的时代,哪里还需要亲自缝制一条御冬的棉裤。但老人家总觉得外面服饰店里不如自己亲自动手来得好。
“你当时没有一路的同学?”
“当时就我一个念高三,还有一个小男孩比我低两届,不要上晚自习。”
“哦~”
“当时家里也没个表,天天我去上学的时候也不知道几点,都是靠你姥听鸡叫,然后才能知道是几更天,到时候了你姥就跟我说该走了。”
“那我姥就没睡过过?”
“睡过倒没有,我自己天天也听着。倒有几次去早了,到的时候才一两点,然后我就躲在那后面的厕所里对着那小黄灯泡看书,冻的手都烂了。我还不敢进教室,害怕在教室里呆着有人看见我了。。我们那时候乱,治安不好,哪像你们现在这样。”
文居净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就是名字被人家顶了,要不然也许能上好的。”
文居净站在窗边静静地听着母亲讲那过去的故事。有时他回头看她一眼,然后眼角便显现出细微的笑纹。“谁把你的名字顶了?”
“高中老师的女儿。”母亲一边说一边冲文居净招了招手,“来,你给我穿个针,我这眼睛呦,穿不上。”
文居净接过针线,问道,“那你没去找她?”
“找什么啊,人家有关系。你姥爷家没关系没钱的,找也白找。”母亲接过文居净递来的针线。
“那就让她白白顶了。”
“那能咋办,我让你舅佬爷去帮我问问咋回事,为啥我去那学校报不了道,那人问你舅姥爷,你那外甥女叫汪青玉吗?你舅姥爷说是,然后那人就讲有一个叫江临的人把她的名额顶了。”
“你都知道人家名字了还不堵在人家大门口?”
“哪能啊,你外姥爷家里没权没势的,去堵人家说不定还被打一顿。”
“那那个人现在呢?”
“谁知道。”老太太的语气硬挺挺,不乐意起来。
“要不我去打听打听,回头教训他们一顿。”文居净顽笑道。
“你这孩子。”老太太笑起来,“可不能有这种想法。你这小身板哪能治得住人家。”
文居净回头看着母亲灿然一笑,没有说话。
纵使这故事已听过许多遍,这结局还是令他唏嘘不已。
这时代造成的悲剧,这无处申冤呐喊的结局,如今已被当事人看淡。但谁也不知她被顶替的究竟仅仅是一个大学名额,还是一段更加容易美好的后半生?
这一章,恩,暂不确定会不会与故事有关。
苦难之前,苦难之后。
公平从未存在过。
第三十一章
文居净找到座位看到邻座的人时立马倒抽了一口凉气,过年十天,他竟然遇见了这人两次。
超市那次他虽有疑虑,却也能勉强说服自己纯属巧合,可这次坐同一班高铁、座位还在邻座该怎么解释?
他还在思考犹豫,身后的乘客已经不耐烦地催促起来。郑砚这时也如同有所感应一般,立马从手机上收回目光抬起头来看向他。
“过来。”看见他后郑砚唇边即刻露出一抹笑容,放下手机冲他招了招手。
文居净走过去,再没心思说什么好巧之类的寒暄话,只是平静地让郑砚让一下他好进去。
郑砚显然也没有要解释或者隐藏的意思,很平淡地问他,“吃早饭了吗?”
文居净坐在位子上,皱着眉头好像在思考什么。听见郑砚的问话后他茫然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点了点头,“吃了。”他说完旋即收回目光看向窗外,闭着眼准备睡觉。
郑砚识趣地沉默下来。
不知是什么时候,文居净听到耳边有人低语,“起来吃午饭,不要睡了。”
文居净很快反应过来是谁,闭着眼装睡。
“到Z市得两点左右,会饿的,快点起来。”郑砚的语气隐隐带着笑意,几乎算是哄了。
文居净坚持不懈地装睡,哪怕明知这个行为已经没有说服力。
“再不起来我亲你了。”郑砚似乎又靠近了些,鼻息近在耳旁,笑着威胁。
文居净闭着眼睛沉默,握紧了拳头。如果郑砚胆敢这么做,他一定不介意把事情闹大――在车厢里给他两拳。
郑砚显然已经不再打算遵守之前的承诺――那个对文居净来说如同彻底得到自由一般的夜晚,他亲口所说的以后再不打扰。
这也许是因为违约成本太低,所以郑砚毫不在意违反约定,做出与之前承诺完全背离的事。
也许真的该给旁边这个人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不要再因为一时的起意来骚扰自己。
让郑砚丢尽脸面,显然是一个不错的方法。他从前顾忌太多,从未对郑砚下过重手。但此刻看来,如果他无法狠下心来,以后损失最大的还是他自己。
“你现在不想吃?”
郑砚问了一句,行为上并未越矩。
文居净松开了拳头,闭着眼转了个身,直接留了个背影给他。
“那你等会吃吧,饭放在这里了。我有事要处理,要在北京下车。”下一站即是北京,“没几站就到Z市了,你不要睡得太熟,免得坐过站。”
。。。
郑砚沉默了一会儿,又凑到他耳旁道,“你知道我今天这么做意味着什么。”语气里有些焦灼又有些谈判的意味。
文居净没有说话,直接拒绝谈判。
广播提示列车已经到达北京南站――郑砚该下车了。
旁边终于传来起身的动静,文居净算着时间,感觉郑砚差不多应该站起来走了,刚准备睁开眼睛,耳边突然拂过一阵气息,然后他听见郑砚轻声说,“也许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候,但有句话我一定要告诉你――――――我爱你。”
文居净心口一震。
哪怕往日爱这个人的时光不复存在,哪怕他不再像过去那么期待。但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在他脑海里无法移出的指令,只要输出,所指出的答案定会使文居净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第一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
但还好他上过太多次当,已经学会吃一堑长一智,以免自己再次受伤。
更何况,即使郑砚所说为真,那也不过说明了长久的陪伴便可换来郑砚的爱,那么,换一个人来,一定也可以。想到这文居净心里没之前那么烦躁了,甚至想到下次如果郑砚再说这种屁话,他就劝对方理智一点,告诉对方身边赶快养个乖顺听话的,那样过个六七年他就能来一场感情洗牌,爱上身边的这个新人。
这样的话,即使他无法找到他的“意中人”,却也能得到一个所谓的“爱人”――能够为他养老送终的爱人。
想到这文居净睁开眼睛微微一笑。
列车重新启动。
文居净望向窗外,突然感觉有些许遗憾。他没有在爱那个人的时候得到一句回应,却在选择放弃的时候得到了一句喜欢和爱。
如果当时,在他全心付出的时候,倘若,能得到郑砚的一句爱,他会有多幸福、多开心。
只是文居净再没那样开心的机会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特别开心过了,如果要说这个很久从何算起,大概是从他靠近那个人开始吧。
文居净静静地望着窗外,飞驰的列车掠过一片片田野,之后留下一片寂静。
他没再爱那个人的时候得到一句喜欢,那过去的他们便也从未两情相悦过――而这个世纪之内,他们也再没有,再没有心有灵犀的机会了。
但幸好,文居净此刻的心情还算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