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一百零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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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全沿着楼梯慢慢走下来，佣人喊了一声：“大少爷，马上开饭了。”
莫全愣了一下才突然笑了，原来这个“大少爷”叫的是他，真是很不习惯的感觉。不过也好，他现在不就是大少爷麽？
于是点点头笑了：“麻烦你了，不过饭前我想先喝碗汤。”
“好的。”佣人点点头，“您的房间早就收拾好了，不知道您今天晚上是不是住在家里？如果是的话，我这就去整理一下。”
“没关系。”莫全本想说自己并没有打算住在这里，只不过去住宾馆也是很没有意思，因此笑道，“随便整理一下就好了，我想你们平时也有很认真的在收拾。”
“那是当然，每天大老爷都叫我们打扫好，只是不知道大少爷甚麽时候会来住而已。”佣人笑了，略略欠身往前带路。
莫全觉得很有趣，于是跟着她往前走：“你们叫我大少爷，那…莫聪呢？”
“有时候叫‘小少爷’，有时候叫‘聪少爷’。”佣人顿了一下才道，“不过这几天聪少爷好像不是很高兴，都没有去上学。”
“没去上学？”莫全愣了一下，莫聪现在应该是高三了吧…最后半个学期不上学？却又转念一想释怀了，莫家这个局面，就是断手断脚的残废也养得起，何况一个大活人。更何况他父母双全，怎麽也轮不到他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哥哥来管。
佣人引他到了上了三楼的最后一间屋子，打开门弯腰道：“这是大老爷专门叫给你留的。”
莫全点点头：“谢谢你，去忙着吧。”
佣人合上门走了，莫全转过头来打量着屋子。
很简洁的布置，与其他房间的格调，甚至与整栋别墅的氛围都是格格不入的。这间房子给人的第一感觉只能用很普通来形容。
只有一张朴素的木头床，上面铺着米色的床单，淡淡的颜色很温暖，在这个阴沉的时刻甚至有些反光，倒是透出一股亮色和暖意来。窗帘是蓝色的，上面有些白色的碎花。半掩着，挡住了窗外的一半树梢，看得见深深浅浅的绿色。转回头来，墙上挂着一副很拙劣的儿童画。
彩色铅笔涂抹的一张画，不是甚麽名家手笔。
很蓝的天，有很白的云。绿色的树叶，棕色的树干。树下有个小男孩子，一只手拉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她的头发很长很黑。小孩子的另一只手拉着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衣服，打着领带。人都没有画上眼睛鼻子。只是小男孩有上扬的嘴巴，似乎心情很好。
莫全定定的看着那幅画，突然冷笑了一声。转过头来打开门，正想离开却发现莫恒站在外面。
“喜欢麽？”莫恒似乎不奇怪他出来了。
“我对这些没甚麽感觉。”莫全推推眼镜。
“我可是找了很久才从你在巴黎以前的学校把你的画找回来。”莫恒似乎很感慨，“我很抱歉，那个时候，你一定很想有个爸爸吧…”
“不想。”莫全冷冷转头看了他一眼，“我现在也不想。”
“请你原谅我，让你吃了那麽多苦。”莫恒的声音有点儿颤抖。
莫全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你没有甚麽对不起我的，换做是我，我也会那麽选择。”
“你，你原谅我？”莫恒惊讶的抬起头来。
莫全没有甚麽感情的道：“不要弄错了莫先生，我只是说‘如果我是你我会那麽做’，并不是说‘我原谅你’。我可以理解你，但是理解不等于接受。”说完就要往下面走。
莫恒伸手拉住他：“莫全，真的不能原谅我？”
莫全转过头来推开房门：“把以前我住的地方复制一个就以为可以把以前的我也复制出来麽？真是很天真的想法，不过，我似乎应该为你的创意鼓掌。”
莫恒看着里面的东西：“事实上，这些在带你回来的时候是一起拿回来的…但是你从来没有住进去过…一次都没有。”
莫全转过身来：“我很喜欢寄宿学校，那里没有甚麽不好。你出钱送我上学，也给我买了房子，每个月定期给我钱，我都很感谢。但是，也就是感谢而已。”
“你感谢我的同时还在记恨我？”莫恒也转过身来看着莫全的背影，“我不能理解…”
“你并不需要理解，这个词语对于你来说太难了。”莫全嘴角一弯，“在我看来，你的语文能力还不如我教的初中生。”
“…莫全，你还是想当老师？”
“你弄错了。”莫全转过头来，“老师只是一份工作，我挑选它只是很想知道，掌握别人的感觉是甚麽而已。因为…我一直都是被别人掌握着，不是麽？父亲？”
莫恒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莫全，我是很希望听我这样叫我，但是，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用这种语气…”
“好吧，对不起。”莫全挑挑眉毛，“莫先生，大老爷，我可以走了麽？我可不想我的秘书因为我消失这麽而担心。”
莫恒上前拉住他：“莫全，你觉得自己是在报复麽？你太幼稚了！”
“我并没有报复甚麽。”莫全推开他的手，“只不过，我的确幼稚就是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莫恒站在走廊里，无言的看着儿子的背影走远，直到消失，直到听见传来关门的声音，还有佣人追着在喊“大少爷你要走了麽”的声音。他无助的转过头去，推开了门。自己坐到了那张床上，低下头来。
莫全站在门口，等着佣人把车开过来，百无聊赖的看着周围的风景。
“莫全哥哥？”
莫全回过头来，看见莫聪穿着运动套装，正拉扯着挂在脖子上白毛巾。
“你要走了？”莫聪抬起脸来。
“嗯，也没甚麽事儿要做了。”莫全淡淡笑了一下，对这个堂弟，他心里很柔软，甚至带着点儿同情，于是还是开口了，“我听说你这几天都没去上课。”
“嗯，烦，不想去。”莫聪走到他旁边，“又跟大叔吵架了？”
“我们没有那天不在吵架。”莫全耸耸肩。
“你们好歹还有交流，哪里像我…”莫聪吐吐舌头，“我连老爸的脸都不想看到。”
“至少你还叫他老爸。”莫全推推眼镜，“怎麽，准备去运动一下？”
“就是想在屋子后面跑两圈，郁闷。”莫聪看着佣人把车开过来了，“哥，你要去哪儿？约会麽？”
莫全无奈的看着他：“莫聪，你不小了吧。”
“如果没事儿就带上我吧。”莫聪拉住他的袖子，“等我一下啊——”说着就要往屋子里跑。没跑几步就又回来，抢过佣人手上的钥匙才又笑着跑了。
莫全有点无奈的看着他，心里确实在叹息，但又有点羡慕。这个弟弟，养尊处优的长大，一直都是天之骄子的感觉，对于突然出现的他这个哥哥，倒也没有甚麽排斥，反而很亲近。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才帮着莫恒来改善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改善的关系。
莫全静静的站着，心里是很平静的。今天，他的爷爷死了。那麽精明强干的一个人死了，还不是就那麽一把灰而已。葬在佛祖的莲花座下又怎麽样，死了以后谁还认识谁呢？他不信甚麽死后世界之类，因为没有人看过，看过的人都没有再回来。
就像很多事情做错了，就不可能有弥补这一说。如同说谎，当说了一个谎言，就不得不继续编造谎言来掩盖之前这一个谎言。谎言越来越多，最后不是被揭穿，就是自己都分不清真实和谎言的界限。
做错事也是如此。一开始错了，以后再做甚麽，都是错的。就算做对了，也不可能修正历史。
莫全看着天边深沉的云朵，突然就笑了一下。
莫聪也许并不明白这个道理。少爷的生活让他衣食无忧，物质的满足容易造就精神的贫乏，所以他喜欢刺激，喜欢玩乐。偶尔也会认为这个世界很丑恶，但是不会放弃希望。
这是年轻人的世界，但他莫全已经老了。
不是年龄，而是心态。
如同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莫全觉得今天闭上眼睛化成飞灰的该是他才对。
手机响，莫全接起来：“张秘书？这麽快就打电话过来…看来莫氏有新反应？”
“莫先生，莫氏的股价下跌了几个百分点。不过不会影响大局…至于莫二先生那里，似乎开始了些动作。”
“比如？”
“有风声说旗下的剩余几家公司开始寻找买家。”
“不至于吧？”莫全笑笑，“才刚刚宣布了老头子的遗嘱而已。”
“您胜利了？恭喜。”
“没甚麽好恭喜的。”莫全一挑眉头，“我反而觉得很奇怪…因为他居然给了我不少股份，还有些地产。”
“这是好事，可能…莫老先生有甚麽别的用意也不好说。”
“是麽？那我暂时还看不出来。”莫全顿了一下才道，“这样吧，张秘书你还是替我看着一点儿，有甚麽尽快通知我。”
“您不回酒店麽？”
“可能会稍微晚一些…你要有安排就去吧。”
“好的。”张秘书收了线，莫全深深吸口气。
响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莫全回过头去，看见莫聪换了一套衣服，头发湿漉漉的，脸上红扑扑的，于是笑了：“换个衣服要这麽久？”
莫聪吹声口哨把钥匙拿出来开了车子窜进去：“顺便洗了个澡，我可不想浑身臭汗的跟莫全哥哥出去玩，免得丢你的脸。”
莫全站在车外环起手来：“我倒是不介意。只是…莫聪，你有驾照麽？”
莫聪坐在驾驶座上笑眯眯的摇下车窗来：“哥，我虽然没有驾照，但是我会开车啊。”
莫全挑挑眉毛：“下来，不然不要跟着我。”
“可是钥匙在我手里哦——”莫聪眨眨眼睛，得意的笑着。
莫全推推眼镜，从包里拿出手机来看看时间，然后放回去，抬腿就往外走。
莫聪一下愣了，直到莫全走出去一段了才回过神来。赶快发动车子跟上去，探出头来喊：“哥，哥哥，莫全哥哥——”
莫全看都不看他：“你要喜欢就拿去开，反正也不是我的车。”
莫聪苦着脸：“哥，我难受好几天了，你都不理我…现在还凶我…”
莫全无奈的站住了看他一眼：“你无聊不会去上课？”
“我被老班赶回来的啦！”莫聪抓抓头发，一脸郁闷道，“老爸就又狠狠骂了我两个小时又三十四分零八秒…”
莫全无言的看他一眼再往前走，莫聪赶快跟上去：“哥，你也不理我啊？那我撞死好了。”
莫全停下脚步来：“可你跟着我干嘛？我现在也不是你的老师，有甚麽问题你找你的监护人去…对了，你已经有身份证了，可以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任了。何必要谁操心？”
莫聪眨眨眼睛：“所以啊，跟着哥哥你是我自己决定的。”
莫全无可奈何看他一眼：“那你跟着好了。”
“这附近是叫不到车子的，就你这个速度走回市区恐怕天都亮了。”莫聪嘻嘻笑着。
莫全一想也是，但不动声色停下脚步来：“那你想怎样？”
“我送你一段，阿不，是哥哥你带我玩玩儿吧。”莫聪讨好的停下车来，还把车门打开了，自己跳下来做个“请”的手势。
莫全看他一眼上了车，莫聪立即转到另一边跳上来，合起车门，舒服的叹了口气。
“今天你似乎不应该这样玩乐。”莫全系上安全带打着方向盘。
“爷爷死了我是很难过啊，不过也就是难过一下下而已。”莫聪系上安全带，伸手打开车内的音箱。
“一下下而已？”莫全有点奇怪。
“本来就是啊。”莫聪选着歌，“他很严肃，小时候他也很忙，只会跟我老爸还有大叔忙进忙出的，也不怎麽能见到。那种甚麽祖孙情的，不要搞笑了。”
“是麽？”莫全淡淡的。
“他们总是觉得钱才是好的。”莫聪瘪瘪嘴，转头看着莫全道，“所以哥，我很喜欢你，你让我觉得人是应该像你这样，有感情的。”
“我有感情？”莫全觉得十分可笑。
“是啊，你让我觉得，人要认真做事情的话是会很帅啊——”莫聪感慨一句，“那个时候你教我，我就觉得你很厉害。”
“先入为主而已。”莫全让过一辆转弯的车子。
“不是这样的。”莫聪耸耸肩，“后来苏老师来教，倒不是说他教得不好，只是我不习惯他那种方法。等后面换了个黄巫婆，简直了！”
莫全忍不住笑了一下：“不准这麽背后说老师坏话。”
“你们还不是会在背后说学生的是非。”莫聪翻个白眼，将头枕在脑后，靠了下去。
莫全上了高速：“那是讨论学生情况。”
“知道知道！”莫聪摆摆手，沉默了一阵突然道，“哥，你就不想问问我为甚麽不去上课？”
莫全看他一眼：“想说自己就会说。我没兴趣强迫别人。
“是麽？”莫聪看他一眼，突然道，“那，陈老师是怎麽回事儿？”
莫全猛地一个刹车停下来，转头看着他不说话了。
作者有话说第106章 一百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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