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绯红色的蔓延（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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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段时期，中都科研中心以它的生物科技闻名于世。在科研界中，中都科研中心的两大巨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这两大巨头——盖洛与茱莉结合并组建家庭时，科研中心已经近乎是他们二人的天下。
尽管日常沉迷工作无法自拔，但夫妻二人婚后两年便生下了一个儿子，他们常常将这个孩子带到实验室，好边照顾他边工作。又过了两年后，他们诞下一个女儿，而做哥哥的便早早担任了妹妹的保姆。
“今天爸爸留下来加班，我们先回家吧。”茱莉在大门口打卡下班，牵起身旁两个孩子的手，和蔼地征询他们的意见：“洛克，妮露，晚饭想吃什么？”
“爸爸会回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吗？”洛克抿着嘴松开妈妈的手，仰起头问。
“……应该会的。”茱莉犹豫片刻，却没法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想……”一直低着头踢石子的妮露插嘴道。“和爸爸妈妈一起吃寿喜锅。”
——寿喜锅啊。
茱莉突然想起，在结婚之前，她和盖洛还只是普通的同事，但在共事的几年里，每次她过生日时，晚上盖洛都会请她出去吃火锅。科研中心周边的饭店并不多，那已经是他们能为彼此营造的最温馨的氛围了。
她又想起，妮露的七岁生日也快到了。
于是茱莉许诺道：“如果爸爸今天晚上吃饭时没有赶回来，就让他在妮露生日那天带我们去神社参拜好吗？”
洛克看上去还是有些不满，但妮露脸上很快露出了笑容：“好的。”
……
等到兑现诺言的那一天，一家四口难得一同出门却不是去科研中心，茱莉锁门时，盖洛偷偷凑过去抱怨：“真是的……茱莉啊，你怎么这么轻易就代替我向孩子们许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人造人项目正进行最重要的关头呢，人造人初号还有好多要调试的地方！”
“腾出来一天不工作又不会怎样，难道以你的水平还会因此而技术生疏吗？”茱莉调笑着收好钥匙，挽住丈夫的胳膊，催促他牵好孩子。“再怎么说，这可是女儿的生日啊！”
盖洛仍在嘟嘟囔囔，但他还是听从茱莉的话，握住妮露的手。妮露怯怯地抬眼看了看他，小心翼翼地攥紧了他的手指。妮露今天穿了一身鹅黄色的和服，是茱莉特意为了参拜而买的，布面上绣着可爱的燕子。感受到妮露小小的手掌所传过来的温度，盖洛感觉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柔软下来了。
——好吧，今天就把时间都交给孩子们吧。
他想。
虽然并不是节日，但正逢周末，神社里的人并不少，有可能是因为升学期快到了，盖洛放眼望去，看到了好多年轻学生和一些似乎是做家长的大人。
向钱箱投币后，洛克提出要带妮露去挂绘马，茱莉给了他们零钱，叮嘱道：“我和爸爸在这儿等你们，快点回来，别乱跑，在这儿走丢了可麻烦了。”
“抓紧你妹妹。”盖洛向洛克强调。
“知道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带妮露出来玩。”洛克不耐烦地撇撇嘴，抓住妮露的一只手，闯进了人群。
“这孩子，就喜欢装成熟。”盖洛被洛克脸上认真的神情逗笑了。
“还不是因为你老是不陪妮露，洛克才要负责做家里的家长？”茱莉捅了捅他的腰，抱怨道。
“你以为你泡在实验室的时间就少了吗？”盖洛自知理亏，试图转移话题：“要是妮露长大后变成个没有女人味的老古板，都得怪你。”
正当夫妻俩相互开玩笑般埋怨着，异变陡生。
一阵火光在庭院中央爆开，人群顿时陷入了恐慌，盖洛忙攀到花坛上，避开拥挤的人潮，向中间张望，只见一个身上绑满炸/药的男人正拿着一只手机大吼着，似乎在与人通话。
“——对，现在！释放我的孩子！——一分钟内给我答复！否则我立刻引爆！——我不接受谈判！——”
在人们的惊叫声中，盖洛勉强分辨出了那个男人在说什么，他一把拽住茱莉防止与她被人群冲散，在她耳边告知：“好像是激进犯罪！那人有炸/药！快把洛克和妮露找回来！”
茱莉惊恐地眨眨眼，随后急忙说道：“他们一定会到这儿来找我们，你在这儿等，我进去找！如果他们先与你会合，就别管我，带他们先走！”
“等等！你在这儿等，我去找。”盖洛吼住茱莉，把她抱上花坛，随后逆着人流向神社里冲去。
常年窝在实验室里的盖洛难得意识到，自己太缺乏运动了，他闯不过大群的年轻人，只能费力地在人群中穿行，努力在这些身影中分辨——
——有了！在那儿！
洛克遗传了茱莉的橘红色头发，个子在同龄人中也很出挑，因此盖洛一眼就在寺院门口看到了牵着妮露的他。与儿子眼神交汇后，盖洛又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力气，猛地挤过去抓住了洛克的手，带着他和妮露与茱莉汇合，跟其他慌乱的人们一起向外跑。
平时看上去宽阔无比的大门此刻显得十分狭窄，盖洛一心只想着带家人脱困，根本没注意身后的洛克在喊他。
“等……妮露！……爸爸！等等！”
盖洛迈过门槛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滚下门外的台阶，不过挡在他前面的人块头很大，他撑了一下那人的后背，重新站稳脚步，一手拉着洛克，一手拉着茱莉，随着人流冲下了台阶。
在长长的阶梯下面，停着警车和救护车，直跑到警察所拉的警戒线外面，盖洛才停下来大口喘息。这时他才注意到洛克一直在拍他的胳膊。
“——妮露和我们走散了！”
一直像个小家长似的洛克此刻带着哭腔无助地呐喊，他的话如同给了盖洛当头一棒，让他大脑一片空白，转头就要跑回神社。
“这位先生！上面很危险！请留步！”一个警官拦住了盖洛。
“我女儿还在上面！”盖洛不管不顾地咆哮。“我得带她下来！”
“我们已经派出警力疏散群众了，请你在这儿等候！”警官好不容易才按住盖洛，同时拿起对讲机与其他警察联系。
过了多久呢？有一分钟吗？还是说已经等待了一个小时？盖洛虽然在不由自主地查着自己的心跳声，但他对于时间的概念已经淡薄了，他紧盯着每一个逃出来的人，紧张得连嗓子火辣辣地疼。
台阶已经空下来很久了，盖洛竖着耳朵偷听警官对讲机里的通讯，终于捕捉到了一句：“犯罪嫌疑人已经被逮捕！”
警官钻过警戒线想要上去，盖洛赶在他之前冲上台阶，躲过大门口其他警察的阻拦，一脚踏进了庭院。
“妮露！”他颤抖着叫嚷女儿的名字。“你在哪儿！”
“请不要擅自闯入——”一个警察跑过来控制住盖洛，另一个警察则从庭院中间的树后探出头，压低了声音说：“叫救护车抬担架上来！让那个人过来，看看这是不是他女儿。”
盖洛闻言，挣开束缚奔过去，看到穿鹅黄色和服的女孩趴在石板路上，他忙在她身旁跪下来，伸手就想扶她，口中还自我安慰般不断唠叨：“真是的！这种时候还要乱跑，我们都担心死了！”
“爸……”妮露发出一声小小的呻/吟，盖洛隐约发觉她语气的虚弱，但还没等他帮她翻过身，就见一缕鲜血滴落到地上，妮露刚刚支撑起来的身子也又瘫软下去。
盖洛瞬间就慌了神，他主攻生物科学，对医学也有一定涉猎，但眼看着女儿在自己面前倒下，他的理性和勇气双双崩盘，只能手足无措地扯开嗓子大喊：“茱莉！洛克！……医生！有医生吗！”
在山下待命的医护人员很快赶了上来，他们小心地将妮露移到担架上，盖洛才终于得以与自己的女儿四目相对。妮露的皮肤苍白得像瓷制人偶，脸上泛着呈不正常的青紫。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为妮露连上便携式医疗器械，为她做着心肺复苏，妮露嘴角不断泛出血沫，口中发出了细若游丝的哭泣。
“爸爸……我……不想……死……”
盖洛听到妮露的呼唤，忙蹿上车，把她细瘦的小手包裹在自己掌心里。救护车上只能挤进一个家属，盖洛见茱莉眼神空洞迷蒙，恐怕难以做决断，便嘱咐洛克打出租车带她去医院，自己则随着救护车一路驶离神社。
此刻，盖洛引以为豪的科学知识在他脑海里乱成一团，派不上任何用场。医生的指令声、仪器的滴滴声、救护车的鸣笛声，一切都离盖洛远去了，他的鼓膜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眼中只剩下脸上血色愈加淡下去的妮露，和她温暖的鹅黄色和服衣襟上被血晕染的刺目殷红。
也许是因为这次事故吸引了不少警力，周边地区的疏散做得很好，救护车几乎没有减过一次速就抵达了医院，盖洛自觉帮医护人员抬担架，把妮露送向急救室。紧追救护车来到医院的出租车在大门口急刹，洛克把本来打算用来买绘马的零钱掏出来付了车费，拽着茱莉紧跟盖洛跑进医院走廊。
“妮露！能听到我说话吗！能叫出我的名字吗！”比担架高不了多少的洛克勉强跟着他们一起跑向急救室，一路上贴着妮露的耳朵焦急地大喊。
妮露艰难地移动手臂，抓住洛克靠近她一侧的那只耳朵，死命拧了半圈，她渐渐黯淡下去的眼睛明亮了一瞬。
“哥……”她蠕动嘴唇吐出一个破碎的音节，随后头颅一歪，整个人沉寂下去。
手术室的灯亮了，似乎没过多久，灯又灭了。摘下口罩的医生垂着双手走出来，哀伤地望着盖洛。
“对不起。”他说出了盖洛此刻最不想听到的一个词语。
盖洛绝望地捂住耳朵，却还是阻挡不了医生接下来的话传入耳中：“我们尽力了。”
……
当盖洛恢复思考能力时，他已经呆呆地坐在医院大厅好几个小时了，身边找不见茱莉的身影，只有洛克坐在离他几个座位之外的另一张椅子上，不住地抽泣：“都怪我没有抓紧妮露……如果没和我们走散，妮露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啊。”
盖洛勉强从嗓子里挤出一个音节，他感觉自己的声带仿佛沉寂干哑了数十年。
“茱莉呢。”
他不知道自己在问谁，只是机械地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妈妈……昏倒了……被送到病房去了……”洛克吸着鼻子回答了他。
盖洛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他大步走向医院大门，一把甩开想拦他的洛克，看也不看他地说：“这里的后续工作交给你们了。”
“爸爸你去哪儿？！”洛克半是气愤半是不解地喊道。
“……我的孩子不会离开我的。”盖洛丝毫不对题地喃喃自语着，加快了脚步，逐渐飞奔起来，他忘记了疲惫，忘记了悲伤，一路跑回自己投入了所有精力的科研中心。
他几乎是硬闯进大门，保安完全没认出这个蓬头垢面、面容扭曲的男人就是他们的盖洛博士。盖洛把装着工作卡的外套从身上扯下来扔给保安，跑进科研中心最深处的实验室，双手颤抖着从电脑里调出了人造人项目的所有资料。他一目十行地浏览着自己长久以来的成果，嘴角抽搐着，强迫自己般上扬起来。一时间，盖洛的脸竟让人看不出他是在哭还是在笑。
“新建科研项目。”他敲下电脑的语音指令接收器，哑着嗓子说道。“命名为——人造人二号。”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绯红色的蔓延（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