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最初的冲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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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睡梦中醒来，觉得有些口渴，陌生的床铺让年幼的孩童感到不适应。她听见客厅里传来一些争吵的声音，便吃力地下了床，光着脚在地上走。她听见父母和姑姑的争吵声，这让她害怕，于是抱着头蹲在地上，紧紧地捂住耳朵，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她感觉到分外恐惧的东西离自己而去。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感受到成年人脚步带来的震动声。那个不算熟悉但有血缘关系的女人给了她一个拥抱，说以后她就是她的妈妈。
她记得她的姑姑总是工作很忙，闲下来的时候，姑姑会给她读书，有时候书上密密麻麻的字，但有的时候字中间会有一些彩色的小人儿。她有时候希望那些保护人们的英雄是真实存在的，但有时候却又憎恨着这种希望。
虽说那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外星幸存者不愿意留下来，季星河不得不放慢自己的速度好让他跟上。仿佛是害怕自己被丢下似的，外星幸存者喋喋不休地说着话。说他是怎么出生的，又是怎么白手起家，怎么挣到人生的第一桶金然后强化用外在的辅脑自己的大脑，自己的脑子中又装了多少知识。他的话太多以至于让季星河有些烦躁，她做了个闭嘴的手势，跨越不同重力区的舱门就在他们面前了。
很多时候，们都有着不同的象征。但是现在门只是门，寂静的走廊与之前作为游客聚居地的管道空间不同，这个下场的空间并没有刻意地模仿生命——无论是哪一种——的居住地，而是完全由冷冰冰的框架和透明的玻璃、板材以及一些包裹在其中的电路组成。因离心力而产生的重力消失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突然之间一切都不存在了。幸存者挪动自己肥嘟嘟的身体，对这一切倒是觉得很稀疏平常。
他像游泳一般划动手臂，好让自己的身体往前挪，接着从墙壁的上那下来一个季星河作为地球人全然陌生的装置，依靠反作用力推进：“顺风车？”
当然，他的提议被拒绝。季星河不愿意为此多耽误时间，只是顺着通道走到了另一环中。她觉得自己可能会看见很多景象，也许同一个思想的传播已经到了这边，但她看见的是一片虽然怪诞却算得上祥和的景象。家庭其乐融融，孩子在草地上奔跑，巨大的发光植物提供恰到好处的照明，空气中弥漫着微妙却令人心情舒畅的植物清香。他们尽管外貌不同，但却能流畅地相互交流，这是因为辅脑能够帮助他们在短时间内学习大量的知识。尽管机械改造有自己的局限，但在目前，它为多种族多文化交流打开了新的大门。
他们像是两个格格不入并且风尘仆仆的闯入者，这里的人们看见他们，便偷来好奇和善意的凝视。无论他们长什么样子——是一只大虫子、某种软体生物还是近似灵长类，都看上去风度翩翩。就连小孩子都没有露出惊慌的神色来，季星河发觉因为这里的人太多的缘故，她所追踪的痕迹也在这里被打散得乱七八糟。
事已至此，只能寄希望于有人看见地球人走过。季星河便向那看上去似乎更和善一点的游客询问，后者却当做没看见一般离开。另一个看上去十分不好接近的、有着金属色外壳的甲虫型外星智慧生物倒说：“我们没有看见你说的地球人，如果你想知道，可以去静止区最外围的监控区问问。”
作为一个外星人，他的声音显而易见和人类不一样，但季星河发现这个好心的指路者说的并不是某一种她识别不出来只能依靠灯戒翻译的外星语言，而是一门恰好流传非常广泛的地球语言。她用自己的母语表示感谢，那名指路者立刻切换成了中文，并且自我介绍他是地球人保护协会中的一员，所以学习了最广泛和使用人数最多的两门语言。
“那你们一定知道怎么回到地球？”听闻他如是说，季星河不由地激动起来，稍稍提高自己的音量。人群看着她，她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还是有些大了，就放开了手，只是带着点希冀看着面前这位如同穿着铠甲一般的智慧生物。
“我不是很清楚，太远了——事实上，我一辈子都没有去过那里，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去地球人再就业中心问问——你知道桑尚吗？”
季星河点了点头，干脆地问了前往静止区的路。跟了她一路的幸存者被要求留下，因为她将要去重力更加恐怖的地带，就算星际的原生生物能够适应不同的重力，却也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门又一次被打开，原本几乎平衡的气压却出现猛烈的对流。季星河用力把舱门重新关上，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她。原本祥和的模拟出的自然光线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安的红光。小孩子跑进了父母的怀抱中，人们停止了交谈。
“嘿，地球来的，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呀？”被救下来的幸存者脸上的肥肉有些颤抖，季星河注意到他正往人群里缩。她无暇顾及他的动作，那位刚才看上去还很和善的外星智慧生命此时也似乎变了一副面孔——尽管他没有人类认知的真正意义上的脸和表情动作。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扫描周围，却发现同样的纳米机器人占据了这里的每一个智慧生命的身躯。
“是他——”
她的话音刚落，灼热的气流就从她的身边穿了过去。季星河没躲开，硬抗了这一击。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拿一把大锤重重地敲了她的脑仁一下，嗡得一声就炸了。在一片头晕眼花之中，她听见脚步声，扶着什么建筑物勉强地站起来，紧接着又被打趴下。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季星河觉得头晕眼花，集中不了精力，周围的声音乱七八糟，她听见一个与刚才类似的声音响起来：“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不应该因为自己的抗拒而危害别人。”
“——我打开舱门，那不是我做的。”
“我们检测到了，你要去静止区，你完全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你的同伴已经到了，危险的家伙，和你使用的武器完全一样。”
“……卡罗？”
“这在之前也发生过，只不过那个时候你们裹在盔甲里。比我们现在所面对的那些讨厌的垃圾桶更烦人，几乎毁灭了半个帝国。我们赶走了他们，但是从来没有人想过如何要预防这些消灭智慧生物的恶棍卷土从来——没有人。”她觉得自己的两条胳膊被架了起来，眩晕感这个时候消退了一点儿，但她还是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而是闭着眼睛去听。
这些声音听上去是从同一个人的口中传出的，但是却拥有不同的声音。他们的语言不通，语调不同，甚至有一些不是在人耳识别的范围，但都述说着同一件事，甚至连语气都相同。
“我们每个人都记得那段日子，那个时候正是帝国对外扩张最猛烈的时候。我们带去了先进的文化，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在一开始，没有人想要起冲突，尽管有些原住民认为他们的愚昧生活才是最好的，我们也给予保护。”
她继续听，感受到人群挪了过来。他们中的有一部分是吸入氧气呼出二氧化碳的，而另一部分人则完全相反。
“我们到达了一个百分之九十几的表面积都是海水的星球上，这里住着一些用书肺呼吸从最原始的节肢动物进化来的智慧生命。因为条件限制——这里的陆地太少了，他们几乎没有办法进行任何有效的科研。这些人仍旧处在蛮荒状态，他们不愿意接受我们，认为我们是某种从星星上来的恶魔。”
季星河想起她回到自己的世界的第一站遇见的那些人，远星和殖民者们在穹顶之下的故事。
“他们攻击了我们，的确，这给我们造成了一些损失。但这并不会让我们动怒，我们要智慧太多，他们的恶意和不解就像是宠物打翻了马克杯一样，可以原谅。所以我们和他们沟通，我们的语言学家学着破解他们的语言，我们的文化专家试图了解他们的文化。我们付出了太多，想要让他们理解我们。我们有一个单方面的和平协议，是强者对弱者、先进者对落后者仁慈的和平协议。武力可以一时征服世界，但只有思想和智慧才能永远流传下去。”
尽管拥有同一个思想的人声称他们已经学会控制情感，但季星河还是听出了他们声音中隐忍的颤抖。
“但是，突然间，他们开始进攻我们。”
声音沉了下去。
“铁皮士兵屠杀了我们，屠杀了那些知识在茫茫宇宙中寻求和平的人，那个时候我们以为只要有足够的智慧和包容心就可以避免宇宙中不同文明相互厮杀的结果。但我们失败了，那些试图去理解我们不理解的东西的人，他们都是好人——有自己的家庭工作亲朋好友，会哭会笑的人——但仍旧逃离不了被屠杀的命运。他们发送了求救信号，但是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唯一看见的只有一片狼藉。他们都死了，一个都没有留下，我们发现一个损坏的铁皮士兵，然后从他的能源核心中提取出一种我们无法掌握的特殊能量。”
“我们发誓要为我们的同胞报仇，于是和那颗被命名为水蓝星的战争就开始了。但这不是屠杀，在那个时候呀，我们只是要他们付出代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悲痛。
季星河问道：“那你还记得，那些挑起战争撕毁和平协议的人叫什么吗——”
她用了一会儿才得到回答。
“我不知道它们叫什么，但无论我们是用什么语言，都听懂了那个名字，仿佛那个名字本身就是用我们的母语所说的一样。”
事到如今，她的心里也有了一个看法。
“机器猎人。”
不出所料。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最初的冲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