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自我认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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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你，有什么好处吗？”季星河反问道。
发问者显然因此而楞了一下，却还是给出回答：“你可以看见更广阔的世界，拥有一个大家庭。”
“别的不说，我也不谈什么人权自我——有工资吗？有五险一金吗？多少岁退休？有没有双休日？加班费是多少？能不能评职称？国家法定假日放不放假？民族假日你放不放假？”
“但是你能看见更狂阔的世界。”七连问让代言人一时间愣住，且不说灯戒翻译了多少。如果没有一定的语言文化背景知识，恐怕这些词组合在一起后根本没办法理解是什么意思。见她愣了，季星河趁 机一把捞起蹲在身后安静如鸡的那个外星人把他塞进仓鼠球里，直直撞过去。
背后的操控者却突然说：“我能帮你找回失去的记忆。”
季星河没把他的话当真，动作却不由地愣了。操控者看出了她的犹豫，加快了自己的语速：“我听你提起过这件事，你好奇丢失的记忆，你也好奇为什么会有人想着要带你的同胞来到一个更大的世界——事实上，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他们有自己的目的，抢占资源，抢占领地，强占权力，但我不一样，我要邀请你加入我们，邀请你们加入我们，是因为不愿意再看着资源被白白浪费，让你们在发展和进化的过程中少走一些弯路，让你找到自真正的自我认同。”
“地球？”
“是的，一群自大狂。生物进化虽然有其最基本的规则，但在漫长的演化中还是发展出了不同的方向，我们遭遇了地队伍中，一种生物兵器，他们想出了干扰其遗传基因的办法——用那些仍未来得及进入高速发展阶段生物的基因。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仓鼠球里的逃生者露出不安的神色来，身上的肥肉颤动。用力拍打着光的壁垒想要引起注意，却只得到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瞪视。季星河停了下来，甚至转过身去。明显可以归类为胜券在握的表情慢慢地从那张脸上浮现。
“我要怎么才能拿回自己的记忆。”季星河并未被她的话语煽动，而是回到最初的问题上，“我以为这是时空传输的后遗症，他们给我解释——记忆有什么用？”
那个一直说话的女人上前来，与刚才大家普遍展现出来的愤怒不同，她看上去有些狼狈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太多的情感波动——没有愤怒，没有狂热。她的眼睛里全然是理性的光辉，她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
“记忆是人格的重要组成部分，智慧生物寻求自我认同感。单核整个宇宙比起来，这种愿与文化的认同感显得那些可笑而微不足道，每一秒都有无数个电子和它们的反物质湮灭，虚空持续扩张，暗能量便在此产生。当我们还是无知的、被引力困住的原始生物的时候，大宇宙已经完成了自我认同。我们、所有的物种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是由同一种物质组成——一个不能被切割的基本粒子。”
“但是，我们却仍旧为自己的愚蠢和控制欲而相互斗争，为了我们彼此身上那微不足道的差异而战斗——无休止地消耗着资源，在寻求自我认同的同时，却只看见彼此的差异。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在浪费时间消耗资源吗？这就是我邀请你的原因，你不应该为此而浪费自己的天赋和时间，你想要自我认同，我给你自我认同，你将会拥有一个大家庭，拥有新的记忆。”
“无论你来自哪里。”
“无论你高低贵贱。”
“我们都是一样的。”
“一样到被愤怒占据，然后互殴？”季星河指了指四处在之前的那场冲突中留下来的一片狼藉，“像一群野狗，这是你所谓的不合则亡？”
“必要的牺牲在所难免——我只不过是要知道你们想要什么，知道你们的记忆，然后分享我的快乐给你们。”那个人接着说，“如果你们不想，那就构建一份你们想要的记忆，反正过去发生的事情也留不下痕迹。重新构筑我们的人格，让每一个人都变得更伟大，这难道不好吗？”
“但我想，你至少要给别人选择权，再伟大的事业也需要选择权而不是强迫。”她最后平静地说，却还是有些微微地颤抖，呼吸频率也加快了一些。每时每刻，她的心脏都在规律地跳动，把富氧的血液输送到身体的每一处器官之中，那些无意识或者是有意识的短暂的生命组成了一个完整的躯体，每一个细胞和每一个细胞都那么相近却又千差万别，“这不是一个交易，我不需要那些编造出来的虚假记忆，我想要我自己的。”
“不幸的幼时经历需要用一生来整合，而你的信任和希望，连你自己都在怀疑。”那个女人说，“你没有做最优解，但我们愿意等待。”
那些沉默的人群无声地让开一条道路，让季星河带着被保护的外星人走了过去。他们来自不同的星球、有不同的外貌、进化趋同或者是差异巨大，在此之前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同样生活在同一个类似的重力环境下。但是现在，他们是一样的，存在于他们大脑中的某些差异和自我已经被认为地消灭了。
他们不断地用不同的语言不同的语调不同的语气说着同样的一句话，季星河充耳不闻，拖着光球。
她走出人群聚集之地，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
“等等。”那个实际上仍旧拥有自我意识但是却失去了情感的女人说，“如果你认为痛苦能更好地塑造这个世界，那么就刺激大脑，去核心区域。他们寻找到人的差异，刺激你的大脑，会想起那没被加工过的过去。”
季星河呼吸一滞，点了点头。
飞船里空荡一片，只有地上留下了生物走过的足迹——热量和分泌的各种荷尔蒙信息素，这些都是生物痕迹。生物有其特殊的指纹，熟知并探查这些指纹就能够追踪其痕迹。这些痕迹都指向了他们离去的地方，季星河发现他们在这里停留过，然后去了与来时的路相反的地方。一副看上去像地图的结构图被投映在上面，旁边注明了看上去像是文字但因为没有录入信息库而无法被识别的符号。
“上面在说什么？”她直接地问道。
跟着他一路来的那位外星幸存者指了指自己，见季星河点了点头才知道原来是说给自己的，便把自己的目光投向屏幕：“你的伙伴说桑尚的状态很不好，所以她听从了建议，决定去还没有被污染的第二重力区寻求帮助——他们是疯了吗？”
“第二重力区？”
“就在我们的旁边，有这里的两倍重力。”
“更靠近中心区？”
不知道是哪一个词让这位幸存者花费了一点时间来思考，他拖长了声音质疑道：“你说的是静止区吗？只比我们靠近一丁点儿，有那么一公里多的距离。”
“但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吗？有那么一会儿我觉得她说得对，也许现在是时候抛弃所谓的小家庭加入大家庭了。”幸存者有些气喘吁吁地说，“他告诉过你，这里有很多不同的思潮，有些人保守，有些人激进，有些文明与时代接轨，有些顽固不堪——我不是很懂这些，但作为一个商人也需要全面了解，他们不过是一种新思想。”
“你认为？”
“我想，就算加入他们也没有什么坏处，只不过是失去了一些感受的能力，但理性的确能带来好处。”幸存者耸耸肩，看上去像无奈一般。
“况且他也说过什么都不会改变，而你会有一个新归属，新家庭，这些都是你以前可能没有的——你的归宿在哪儿呢？”
这不是个问题，但季星河还是想了一会儿。幸存者已经去寻找他自己能够用上的东西了，她转过头，恰好能看见背向着那颗蓝色巨星的星空。在那没有大气散射最漆黑的宇宙背景下，群星正以注定的定律转动。在那遥远的、她目力所不能及之处，有两个生物个体相遇，然后迅速坠入爱河——也许没有。然后他们繁衍了一个个体，在短暂的相处中灌输给幼体恐惧和憎恨。
那不是归宿，但群星？
群星，我的归宿。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自我认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