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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28 ...

  •   “啊——”

      陶雨洁端着脸盆从洗衣房出来,刚踏入宿舍,就听得坐在最里边的姚寒露的一声长啸。

      陶雨洁被这声音害得眉头跳了跳。

      她走到姚寒露身边,空出一只手拍拍她的肩问:“室长,你这是咋啦?”

      姚寒露捂住头,用力地左右摇摆了两三下,最后一头栽在书桌上铺开放置的《笔译技巧》上。

      书脊展开形成的凹陷,还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好不想去啊——”她声音闷闷地贴着书页发出感慨。

      陶雨洁没听明白,忽而一眼瞥见她桌上的笔译教材,猜测道:“你不想去哪呀?难道是周老师又请你去给他当免费助理?”

      陶雨洁口中的周老师是她们系里有名的压榨学生劳力的笔译课老师周凡,人称周扒皮。

      之前他找过姚寒露几次,每次都是被拉到他所在的课外培训班上去给他做无偿的讲师助理。

      陶雨洁见姚寒露的表情,以为她又被周凡请去了,刚要出声批驳周凡,结果被一边坐着敷面膜的钟豆豆截去了话头。

      “不是周扒皮,是室长最近在打的一份工,她不想去了。”钟豆豆在敷面膜,说话时小心谨慎,好几个音节都没能发清楚。

      “什么工作啊?能让我们脾气这么好的室长都烦成这样了?”

      钟豆豆帮姚寒露答了:“家教。”

      陶雨洁听得来了兴趣,抱着脸盆在就近寒露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饶有趣味地问:

      “家教?!那挺好的啊,挺适合你的啊,怎么会不想去啊?”

      “天啊,你的家教对象不会是个小学生吧?我跟你说,最近小学生可烦人了。我弟就是,天天囔着什么打游戏啦什么小哥哥小姐姐啦,啧啧啧,想想我还是他那么大的时候,还在地里玩泥巴呢!”

      钟豆豆在一旁撑着面膜强忍住笑意,一边喊:“求求你了,别逗我笑,哈哈哈……”

      姚寒露没笑,她想了想,突然说:“不是小学生,但好像也是小学生,哎,不知道怎么说?”

      “什么意思啊?”另外两人都听得糊涂了。

      她煞是烦闷地“啧”了声,坐直身子,回头看看一脸茫然的陶雨洁:“你知道路德手表吗?”

      陶雨洁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迟缓了几秒,才猛地点了好几下头。

      “知……知道啊,怎么了吗?”

      “我的家教对象就是ROAD品牌创始人的孙子。”

      “哇!富三代啊?怎么样,多大年纪啊?帅不帅,一定是高中生吧?”

      陶雨洁说着,一下想通了某些郁结在她想法里的疑惑,恍然大悟道:“不对啊——室长,你……不会是——坠入爱河了吧?!”

      “卧槽!”钟豆豆被这句话惊得面膜都掉了半面下来,她赶忙用手又将其贴回去,“不是吧,室长你这是千年铁树开了花,大地回春啊!”

      姚寒露被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弄得红了脸,着急摆手:“不是不是!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算不算商业机密,你们听了也别往外说就是了。”

      “行,我们不往外说,你说吧。”

      “那个孩子已经十九岁了,但是他的心理出了点问题,只有……十岁的心理年龄。”她看看已经听得愕然的两人,“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原本吵吵闹闹三人的女生宿舍,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姚寒露一个人在讲述去路家别墅的见闻。

      “他们家还配有管家——穿着黑西装,头发捋得很直梳到两边的那种管家。你们能想象吗?这个职业,我只在电影电视剧里见到过。”

      “那个孩子脾气特别奇怪,我跟他说话,他不搭理我,我去拿他放桌上的笔,他冲过来就要打我,吓死我了。”

      姚寒露此时提起都觉得余惊未消,顺了顺胸脯,缓了两口气。

      另外两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陶雨洁先说话:“有点恐怖,真的有点恐怖。”

      钟豆豆此时已将面膜撕下,脸蛋水泽发亮,她接过话来:“室长,我觉得你还是别去了,我感觉这工作都存在生命危险,你早早跟人辞了,佛系保命要紧。”

      姚寒露烦恼地叹息了声,再次栽倒在书桌上。

      大家又开始各忙各的了。

      她在桌上趴了许久,正落在她视线里的是她的闹钟,秒针滴滴答答走完一圈又一圈,不知厌倦。

      她忽而起身,走到宿舍门外,靠墙而立。

      她翻到上次和何森通话的那一条纪录,迟疑沉思了许久,才按下去。

      宿舍内打打闹闹。钟豆豆在跟男朋友打电话,她不知因为什么闹了点脾气,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大好。

      陶雨洁在阳台晾晒衣服,哼着当下流行的曲目——登时有种人间烟火气。

      而在这个城市的东南,一座鲜有人至的低丘上,那里是截然不同的高处不胜寒。

      “何先生吗?我是姚寒露,路……与的家教老师,您还记得我吗?”

      “不好意思到现在才给您打电话,是这样的,我今天身体突然有点不舒服,可能不能来您家了……”

      *
      近日连天的雨终于在周末歇落下去,日光回归,零零散散洒遍整个春天。

      她从医院出来,心上挤压了许多乌云。她倒真希望此刻下雨,至少还能多个能让她放声哭泣的理由。

      六年前,她还在念高一,忘了是哪一日,总之也是个如今天般的大好晴天,她被几个身着警服的叔叔带到市人民医院,指着病床上没有一点血色的她的父亲,问她,那是不是她的爸爸。

      “你父亲在工地不幸被高处落下的铁质部件砸中了脊柱骨,据医生诊断,他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已经丧失了肢体支配能力,不过具体情况如何,还要等你父亲醒来之后再做出进一步的诊断。”

      “小姑娘,做好心理准备吧。”

      那个时候,姚远还在念初一。

      她被那些人从家带到医院,后来又被带回来,姚远还坐在家里的电视机前,守着星空卫视九点半一周一部的香港电影。

      电视机射出的花花绿绿的亮光投在姚远稚嫩的脸颊上。她看着,竟觉得是满目疮痍。

      那天播的是吴宇森的《英雄本色》。电影里豪哥问小马哥相不相信神。

      神?存在吗?

      她滞怔地抬头,不算温柔的日头迎面劈来,杲杲地刺痛她的双眼。

      今天姚泉的护工早晨又故意忘了给他准备早餐,只因为他们拖欠了那名护工两个月的工资。

      她不知怎么地想起了自己已有三四天不曾往东南别墅去了,也不知道那家人是不是已经把她忘了。

      她缓步走到公交车站,等来的第一趟公交的终点站就是那个地方。

      大抵是冥冥的安排。

      乘上开往山腰的山地车,耳机在循环播放的《All the Pretty Girls》,Kaleo时而沉寂时而激昂的嗓音唱“Sail on by,sail on by for now”,有种北极圈的味道。

      仿佛置身于北纬66.5度以北,极光铺满整片天空,而眼前是白雪皑皑的低矮山丘。

      她撑着脸颊,看山地车沿途经过的风景。两道是郁郁葱葱的高树,上面的叶子是两种不同绿色。像工艺品一样细心雕琢好简短纹路的路栏,白色的,孤高地拒人于外。

      天空一碧如洗,云絮在如蓝色被单一般的天幕上慢慢游走,像被风吹走的气球。

      她站在路家别墅的铁质雕花栏门门口,给何森打了两通电话,均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在庭院里的修剪草坪的大叔奇怪地看了她许多眼,最后终于抵不住疑惑开口问她:“你找谁?”

      姚寒露收起手机,隔着铁门指了指独栋的别墅,忙回答说:“我找何森先生——何管家,请问他在家吗?”

      大叔瞥她一眼,没做回答。他弯下身去,推着草坪机绕着草坪反复绕了几圈,机器运作的声音,衬得此处更为安静。

      她有些着急,刚要拜托那位大叔帮她去喊一下何森,大叔便放下了草坪机,往旁边的一间小屋子走去了——像是保安室。

      不多时,何森从别墅里走出。姚寒露远远地瞧见他,对他微微点了个头。

      何森向她走来,慢条斯理地打开铁门上环着的锁,再慢慢走出,到她面前,微微鞠了一躬。

      姚寒露觉得有些堂皇,退了一两步。实在无法习惯这般做派。

      她怯怯地开口:“何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因为之前几天我都有课,所以一直没有来。今天刚好周末没课,我想问问路与是不是……”

      他道了声歉,语气里却听不出任何歉意:“小少爷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抱歉让您白跑一趟了。”

      “啊——这样啊——”

      他点头,定睛看向她,神色是远人的严肃:“之前约好的一天您没有来,少爷等了您一整天。如果姚小姐还有意教少爷念书的话,情您牢记一点,他不喜欢不守时的人。”

      姚寒露愣了愣,想要说点什么为自己辩解,出声却已哑然。

      何森的话没有断,他接着说:

      “还有,姚小姐,在路家工作的这段时间,希望您不要害怕,小少爷从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人。”

      “那天他并不是想伤害你。”

      “你在他房间里看到的那件东西不是笔,那是开表器,那上面有刀片,普通人是注意不到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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