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遍地》年复一年

16、16

　　离开，在北岛的诗句里，它的含义是，不会如期归来。
　　秦落秋，向你保证，这只是暂别，我不会离开，至少这一次。
　　在梦里，她耳畔笃定的心跳声摩擦着少年胸口的棉布衬衣，轻巧的骨架被一双燥热的正流淌着脉搏的臂膀禁锢在怀里，这个人，这么对她说了，这句话。
　　她的直觉中，他就要微微松开一些劲儿，好方便自己低下头亲吻她，却在将要露出面庞时，落秋醒来了。
　　醒来时，落秋的眼睛清爽而干燥，关于夜半四点从睡梦中醒来这件事，实在让她觉得奇怪，甚至此刻，竟然没有一丝丝疲惫，嘴唇倒是十分湿润的。
　　她侧躺着，夜很安静，即便是城市里，在告别了太阳足够久的时候，也会等来这样沉寂的夜。什么也听不到，窗外的梧桐枝叶晃了两三下，却听不见风声，唯一来自生命的声响，是自己步伐慌乱的心跳。
　　不是他的，他的心跳声，坚定而铿锵，让人听见了就要牵起他的手出发去探寻这世界所有的未知，也让人甘愿在大雨倾盆或是阴雨连绵的下午趴在他胸口度过无趣的一日又一日。
　　他，是谁呢。
　　如果晚一些醒来就好了，晚到等他亲吻完。

　　不服气啊，难得睡着了，辗转反侧了许久，第七百只羊跨过了栅栏，仍旧是徒劳。落秋认命了，翻身下床，提起铅笔，在书包里的草稿纸上画下了那个怀抱。甚至，斟酌了一会儿，还在纸上的空白处，写下了那句话。
　　你没有如期归来，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
　　———— 北岛《白日梦》
　　差不多到了清晨，她收拾好了东西，拖赖着，因为时间充足，步伐很是散漫，沿路招猫逗狗。到了教室时，仍然空无一人。
　　只好拿出语文书，翻看了书里还没学过的课文，找到了好的句子，便虔诚地抄下来。
　　太过投入的关系，第二个人进门时，她又受到了惊吓，肩膀骤地一缩，惊慌的眼神，投入了一双清澈的瞳仁里。
　　我认出他了。秦落秋心里，颇有些激动。这是，那个怀抱。
　　事情做到这份上，她为自己的荒唐感到十分羞愧，忍不住低头在摘抄本上写下了两排感叹号。
　　自己竟然对只见过一面的人起了贼心，在梦中肖想他。

　　江澈向来有早起的习惯，巷子口的早餐老板每天只蒸两屉灌汤水饺，去得早才能吃到。完全没想到竟然有人会比自己先到，从前也没有过。进门的时候，被对方惊慌的抽气声弄得一愣，更重要的是，夜里梦到自己抱着姑娘，刚要低头吻她，就醒来了，虽然差一点就能瞧见她的脸，但见到秦落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梦见的是谁了。
　　江澈一边走向倒数的座位，一边含笑对落秋说，“我吓到你，第二次了。”
　　秦落秋记起来了。
　　是昨晚的那个男孩儿，第一面，还是放假时的KTV里，今天，他穿了同样的黑色t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