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遍地》年复一年

14、14

　　从洗手间出来后，又弯弯曲曲绕了好几圈，她回到包间。起先桌游局上围着的人已经换了一批，正兴起，拍着桌子，跺脚，摇头晃脑，嬉笑，推搡，东倒西歪。
　　于是她坐在了点歌台前，只有这里十分空旷。
　　李羽坐在小皮凳上，松松垮垮地坐着呢，手抓着话筒的下边儿，歪着脑袋看着字幕逐字逐句地唱着。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秦落秋想，似乎从来没有谁离自己远去过。
　　突然涌上心头了一些兴奋，也许是刚才玩牌时喝下的酒的作用，也许是包房里气氛太过热切，总之，她毫不犹豫地点了一首歌。
　　“我独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我把糕点带给外婆尝一尝啊！她家住在遥远又僻静的地方，我要当心附近是否有大！灰！狼！”
　　李羽对于她在各种陈奕迅和周杰伦中选择了一首《小红帽》这件事，显得非常理解，嗯一定是在故意搞事情！
　　于是短暂地放肆地笑过之后，跟着大声摇头晃脑地唱起来。
　　“当太阳下山岗！我要赶回家！同妈妈一起进入甜蜜梦乡！”
　　李羽揽着林淇滨左右摇晃着，像一个醉酒的人，“当！太阳！下山岗！我要赶回家！同！妈妈一起进入！甜！蜜！梦！乡！”
　　秦落秋回头，了然一笑，林淇滨已经和李羽打闹起来了，她挂着自己没有察觉到的粲然的笑意，坐回沙发里，帮着李羽动手打林淇滨，也帮着林淇滨嘴炮怼李羽，做一个打通两方军队无论如何都是胜利也都是惨败的两面派。
　　刘世仍和一帮牌搭子瞪着眼儿操着脏话地玩牌，方才秦落秋偷摸打量认清的人现在已经没有印象了。
　　余齐光游走在各处的局中，秦落秋唱《小红帽》时，他还一边大口吞咽着鲜红多汁的西瓜一边含糊不清地合唱，就像这一个月未见的罅隙不存在一样。
　　这就是毕业吗？
　　没有人哭作一团。
　　没有人为了别离而惆怅。
　　没有人对未来感到迷茫。
　　没有人为自己在中考中犯下的谬误懊悔。
　　没有人处心积虑地想要和“那个人”拥抱一下祭奠自己无疾而终的暗恋。
　　大家只是玩作一团，似乎毕业的含义只剩下解脱。
　　你又如何知道这不是末日前的狂欢呢？是啊，你只是心甘情愿地相信自己已渡过了所有苦难，成长的烦忧都因为这骤然一夜结束在过去了，人生的书籍翻开了新的一页，旧的故事自然地停滞在了已逝去的时光里。然而，生长痛真正不再困扰一个少年时，意味着他不再生长，成长的烦恼从此与一个少年无关时，意味着他不再少年。而年少的他们，生命留给他们足够的时光去蹉跎呢，在这个注定无所事事的夏天过去之后，那些他们以为已彻底告别的烦扰又会与他们相见了，挥之不去的，像孟夏的蚊虫在熄了灯后萦飞在耳旁，嗡嗡不绝，开灯时又没了身影。因为他们尚是少年呢，又不自知这唾手可得的快乐，脑海里，所谓烦忧，不过是学业和喜欢的他两件事而已，终日盼望着长大，不再少年时不用再被学业困扰，也不再豁出全部自己地喜欢他，却有着千千万万的一个少年无法想象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