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司琴半夏

7、第七章往昔

　　老郎中等了很久，都没等到那个年轻人回来。
　　得了，煎的药都凉了，也废了。
　　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一个人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老郎中立刻站了起来，那个年轻人的脸上彻底没有了半点血色，像是苍白的纸张一样。
　　他在要迈过门槛的时候，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直接绊倒，摔在地上，然后没有了声音。
　　老郎中简直要被吓死了，他赶紧吩咐自己的学徒：“把他搬上楼去。”

　　“木秀，你长大了想要做什么啊？”陈奂当时这么问道。
　　“我？”林木秀并没有多少迟疑，他直接说道，“我要考状元，做一个有德才的官员，为这天下安定美好做出努力。”
　　他的话非常坚定，没有半点的迷茫，他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清晰的想法。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有这个实力。
　　“你呢？”林木秀反问道。
　　“啊，我是个不爱读书的笨蛋。”陈奂毫无骨气道，“只有一把子力气，以后啊，我就跟在你的身后，做你的护卫，要是有坏蛋想要伤害你，我就打死他们！”
　　林木秀笑着：“好啊好啊，以后就靠阿奂来保护我了。”
　　“不过木秀习武也比我厉害。”陈奂又蔫了。
　　大概聪明的人干什么都好。
　　“我只是强身健体啦，不会深学的，我也不感兴趣。”林木秀摇摇头，“还是要靠阿奂保护。”

　　那噩梦一般的一天到来的时候，他其实是看到了陈奂。
　　他躲在门后，被父亲捂着嘴，狠狠地摁住。
　　他被人扯着头发拖出家门，像是最狼狈不过的狗，他哭不出来了，在父亲和母亲被杀后，他便哭不出来了。
　　他怎么可能怪陈奂呢？
　　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不该掺和到这些事情来……

　　昔如烟是脸着地摔的，所以醒来的时候觉得脸有点疼。他睁开眼睛，周围是陌生的环境。
　　胸口被缠的严严实实的。他不愿意让老郎中看到他的伤口，结果最后还是被看了。
　　他感觉自己的身上很冷，头也昏昏沉沉的。
　　也是，他险些被何因沙海，又掉入水中，泡了一天一夜，又半路遇到了故人，这么多事全都挤到一起，他能不生病吗？
　　小学徒探头看了看昔如烟，见他逼着眼睛，以为他还没有醒，就打算离开。
　　“过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来。
　　结果小学徒像兔子一样跑掉了。
　　昔如烟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脚步声再次响起。
　　小学徒手里拿着茶壶，还有一只浅口碗，他坐到昔如烟边上，给他倒了水。
　　“拿开，我不想喝。”昔如烟别开脑袋，说道，他是真没有什么进食进水的欲望。
　　小学徒往他的嘴边靠了靠：“不行，你生病了，要多喝水。你已经昏了一天一夜了，别太相信你自己的身体。”
　　昔如烟皱着眉：“我的身体什么样子我自己有数。”
　　“你该不会真的想死吧？”小学徒略带恶意地看着昔如烟。
　　昔如烟的眼神瞬间冷厉了起来。
　　小学徒被这眼神手一抖，水直接撒在了昔如烟的脖子里。
　　不过昔如烟倒是喝下了水。
　　“你有什么事情吗？”小学徒问道。
　　“我的伤势几天能好。”昔如烟问道。
　　“早着呢，别多想了。”小学徒看着昔如烟，“你这是捡回一条命来。”
　　小学徒忽然想起师父对他说的话。
　　这个人心里肯定是由什么不愿意放弃的东西，换个人早没气了。但是他胳膊上却有着道道的伤口，还主要是在左臂上，一看就知道是这个人自己干的。他想死，却又不舍得死。
　　所以小学徒之前才用“你该不会是想死吧”这种话去激昔如烟。
　　“所以是要多长时间，我没时间和你耗。”昔如烟觉得自己头疼极了。
　　他确定小皇帝能把事情都处理妥，但是他也知道，如果没了自己会有很多麻烦的。
　　“这事说不好。”老郎中突然出现，摆了摆手，让小学徒先离开，“一个人的心境很影响恢复的情况，这种事情我见的太多了。如果你这伤不养好了，你活不长的。”
　　昔如烟沉默地看着老郎中，不说话。

　　昔如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你想习武？”小皇帝躺在一堆书籍中。
　　昔如烟沉默地点了点头：“陛下既然将东厂交给我，我定然要有御下的能力。”
　　东厂和其他的地方不一样，他得有自保的能力。
　　小皇帝眨眨眼。
　　昔如烟知道小皇帝很聪明。
　　他跳起来，不知道跑哪了，等着回来的时候，把一本书塞给了昔如烟：“你试试这个，这绝对是绝世功法，练一年顶普通人练六十年。”
　　昔如烟看着小皇帝的脸，觉得这孩子怎么笑得那么狡猾。
　　他翻开看了几眼……这个字好像有点过分眼熟了？
　　“陛下……”昔如烟无奈道，“这是陛下自己编写的吧。”
　　“那是。”小皇帝叉腰得意道，“我看了所有的功法，哪一个都不如我自己写的，我自己都练了哦。”
　　听到这句话，昔如烟脸色大变：“快传太医。”
　　小皇帝嘴角一抽。
　　“功法这种东西是能随便练的吗？”昔如烟实在是没忍住训他。
　　“什么叫随便？”小皇帝简直要气成河豚了，“我是绝世天才，才不会把自己练出毛病！昔如烟，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昔如烟觉得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熊孩子可怕。
　　位高权重的熊孩子更可怕。
　　位高权重又智商极高还特别有自己的主意的熊孩子最可怕。
　　太医匆匆赶来了，给小皇帝好好地检查了一遍，小心翼翼道：“老臣并没有发觉陛下又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老太医心惊胆战的。
　　“行了，你退下吧。”小皇帝掐着腰，“你看看。”
　　“陛下恕罪。”昔如烟沉默，然后说道。
　　“你就练这个就行了，这功法我就给了你，其他的人我信不过。”小皇帝说道。
　　这种危险的武功不能轻易地给别人。小皇帝是爱作死没错，但是却不会干这种没意思的事情。

　　很多人都猜想昔如烟是不是从娘胎开始习武。
　　义侠何因与昔如烟一战并不是公平一战，在而是在此之前，昔如烟已经去围剿又不臣之心的门派，和无数高手交战。
　　而这之后，他们又派千面化成昔如烟四处给昔如烟添乱，把他搞得焦头烂额。
　　可以说，在昔如烟与何因一战之前，昔如烟已经是心力交瘁了。
　　而何因则是以最好的状态与昔如烟交战。
　　关于何因的事情，昔如烟也听说过。
　　听说此人曾经得到一不世高手教导，他的武学天赋众人皆为称赞，不过更值得所有人所讨论的，还是他的品行——反正昔如烟是感觉不出来一个不忠的人品行有多好。
　　何因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是伪装的。
　　他和千面是好友，所以千面曾教导他伪装。
　　不难推测，何因是由牵挂的人，所以不以真面目献身，就是为了保护自己亲近的人。
　　不过谁能想到，昔如烟其实并没有练多长时间。
　　他小时候学过一点，但是也只是为了强身健体，方便以后科举，可是他真的学这种充满攻击性的武学，也就七年。
　　正如小皇帝自己自吹自擂的，他是一个天才。

　　昔如烟有时候会想到当年那个说保护他的少年，便有一种世事无常的滑稽感。他有时候会向，如果没有突逢大变，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事情早就不是他能改变的了。
　　他和陈奂，最好的结局其实是再也不见面。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名声，现在只会拖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