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缘》死生闲话

7、龙身人面神

　　说到凤皇和龙神，九黎和类都是一脸艳羡。
　　弱肉强食的逻辑虽然没毛病，但弱者有弱者的生存方式。
　　类哽咽的道：“以前有人来杀我，我，我就把他们引到河里，但是，最近河流浅了，淹不死人了。”
　　九黎低头嗅了嗅河水，狐疑的说：“河流哪里浅了？不注意，还是淹的死的呀。”
　　类：“……”
　　野兽们光明正大的讨论着杀人的可能性，身为昆仑神守的廉贞眼神丝毫不为所动，直到听到河流变浅，才不知道触动了他哪根神经。
　　廉贞翻身落下，附身抽刀去探河水，湍流的河水弥漫过刀身。
　　廉贞缓缓道：“三个月前，我来过这片山，河流浅了三分之一，难怪柢山那条沉眠的鱼露出了水面，原来是河流变化，暴露了它的洞穴。”
　　檀鸢之山临近青丘山，青丘国常年大旱，九黎习以为常，它道：“那些人去了北面，你快下山吧。”
　　类看了廉贞一眼，转身飞速的跑了。
　　路上，廉贞忽然问九黎：“那龙神是什么？”
　　九摇了摇头，说：“你可别打它主意，丹穴山的凤皇听过吗？就是那只五彩斑斓，扬着长长的羽毛的花鸡。”
　　丹穴山的凤皇，这描述，跟廉贞听说的判若两兽……
　　廉贞对它口中‘花鸡’的描述不予置评，只中肯的道：“相传凤皇一现，天下太平，素有美称。”
　　“天下太平了，凤皇才敢现身，天下一乱，凤皇早不知藏哪座深山去了，所以天下太不太平，跟它一根羽毛的关系都没有。”九黎断定。
　　“……”
　　仔细琢磨了一下，廉贞居然觉得九黎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
　　“那龙神呢？我没听说过青丘有这种神兽。”
　　“龙神跟凤皇不一样。”
　　九黎急急停下，慎重的说：“龙神全称龙身人面神，它早已存在上百年，据说龙神能更改皇脉，只要祭祀它上千童男，童女，或者上百皇室子弟，它就能改朝换代。”
　　廉贞重点问道：“它果真吃过人？”
　　九黎一脸你太天真的道：“何止吃人这么简单，普通人龙神都不吃，人家只吃皇族子弟，那是一只营养不均衡，嘴刁的龙。”
　　吃人还敢这么猖狂。
　　廉贞一脸沉重的问：“在哪儿能找到它？”
　　九黎忽然怪异的看他一眼，问：“你找它做什么？难道你不打算当神守了，准备弃暗投明，开创廉氏一族的辉煌盛世，开辟疆土？”
　　说着，它仔细看了看廉贞，摇了摇头。
　　“放弃吧，你不行。”
　　它脖子上的毛皮又细又软，廉贞捏着它的皮，问道：“我哪里不行？”
　　九黎想了想，说：“说话留一半，日后好相见。”
　　廉贞：“……”
　　他额头青筋直跳，心想不要跟一只蠢狐狸计较，这才忍住了剥皮的欲望，又问：“那龙身人面神是哪座山头的？”
　　九黎在林中飞跃，英姿飒爽的说：“它呀，它早已封神，跟随百年前的众神一共消失了啊。”
　　“……”
　　名字平平无奇的基山，是一座福山宝地。
　　基山有很多怪树，这些树枝繁叶茂，直入云霄，从山外看去，这座山气势磅礴，遮天蔽日。方圆百里山脉，再也找不出一座能跟它媲美的仙山。
　　高山上趴着一只野兽，其状如羊，九尾四耳，最为奇异的是，它的耳朵长在背上。
　　猼訑动了动耳朵，看了看左边前来投奔的类，和右边前来祭拜的老祭祀。
　　类发着抖，眼睛湿漉漉的偷瞄它，老祭司跪在地上，诚诚恳恳的低着头。
　　没有对比就没有喜爱，心底的虔诚什么的看不出来先不说，就凭地上人类带来的粳稻米和编织细心的白茅草座席，猼訑也得先照顾老祭司。
　　它想了想，起身开始挖树根。
　　半晌，它挖出一块白玉，送给老祭司，对他的祭祀表示感谢。
　　基山的猼訑跟青丘山的九尾狐不一样。
　　基山下，是一个一百人左右的小部落，而猼訑也没有九尾狐的神异。
　　但是基山生产白玉，而这片产玉的宝地，正是猼訑的地盘。部落祭祀需要基山白玉跟外族交易盐粮，每次以人类耕种的粳稻米来跟他换白玉。
　　只是，这次赠送，老祭司没接。
　　猼訑问：“少了？”
　　老祭司沉默的差点让猼訑转身再给他挖两块，然而老祭司突然深深叹息一声，行了个大礼，伏在了地上。
　　猼訑破天荒的说：“我们交情一场，不会亏待你的。”
　　老祭司：“……”
　　猼訑：“你的部落要迁徙了？”
　　老祭司：“……”
　　猼訑看着他伏在地上苍老的皱纹，突然心酸道：“难道，老祭司你…你要去世了？”
　　老祭司：“……”
　　面对神兽猼訑，老祭司深感无颜以对，他道：“此次祭拜，是为我那不争气的孙子而来，求神赐下毛皮。”
　　不是谁都跟鹿蜀一样好说话，一听老祭司打它毛皮的主意，猼訑就怒了。
　　“你孙子那般懦弱之人，怕不是得将我整个剥了皮盖在他身上？”
　　说着，它甩了甩九条尾巴，转身就要走，类急忙鸣叫一声，显示一下存在感。
　　“哦，对了，还有你，你去北山找倘夫吧。”
　　……
　　“请问，这附近有人类部落吗？”
　　少年背着一筐绿色藤萝，见了陌生人，顿时吓的扔掉了刚采摘的果子。
　　红彤彤的果子又圆又可爱，咕噜噜滚落到九黎毛茸茸的脚边，它伸出爪子按住，嗅了嗅，闻到一股甘甜，低头就咬了一口。
　　少年：“……”
　　他面容清秀，白净的脸颊透着红，半晌指着东方，弱弱的说：“我，我们的部落，就，就在那边，不，不远。”
　　九黎很早就发现了，人类都喜欢它笑的模样。
　　一身纯白皮毛，漂亮矫健，扬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每次它现身，无论男女老幼，国君还是人贩子，它总是全青丘注视的焦点。
　　所以当它习惯性的对着面前的少年露出那张典型的狐狸假笑，准备再骗一颗红果子时，它发现，此刻气氛好似有哪里不对。
　　它这么大一条可爱的狐狸杵在这儿，少年竟然好似瞎了一般看不见。
　　这是个冷酷的少年，九黎断定。
　　廉贞冷冷的问道：“你们部落有祭祀吗？”
　　不知是这个问题比较隐私，还是少年久不跟人说话，他红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廉贞。
　　廉贞站在九黎身旁，浑身上下，好似连头发稍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
　　“你们部落生人可以进吗？”他又问。
　　少年看他半晌，脸上越来越红，都快赶上被九黎吃掉的果子了，好半晌，他从竹筐中掏出一枚红果子，红着脸递给了他。
　　廉贞：“……”
　　不吃嗟来之食，这是廉贞脑海中第一反应，第二反应是，这红果子看似香甜，应该不会有毒。
　　况且，野兽对吃的向来有很强的直觉，九黎刚吃了一颗。
　　不知为何，空中气氛越发怪异。
　　廉贞正沉默的看少年，琢磨这枚红果子的含义。
　　十有八九应该是向他示好。
　　对红果子，廉贞没有太大的欲望，但是人类的示好，也不必拒绝，这么想着，他刚想接过，就听九黎叫了一声。
　　九黎最适合破坏氛围，它乌黑的眼珠子看着少年，问：“我的呢？”
　　少年不理它，只递给廉贞一个人。
　　九黎忽然怒了，它身姿矫健，一仰脖子就勾到了红果子，一口咬了一半，含糊不清的说：“歧视狐狸吗？我告诉你，你别看不起我，我可是只有身份的狐狸！”
　　一只有身份的狐狸，边吃，边继续补充。
　　“说出来吓死你。”
　　少年见红果子被只狐狸吃了，气的浑身发抖。
　　“臭狐狸。”他低头小声道。
　　半晌，他不太情愿的说：“我爷爷，就是祭祀。”
　　基山跟柢山或檀鸢之山不同，这种草木丛生的深林，容易出现较强的野兽，廉贞入山时很谨慎。
　　不过既然有人类部落，便容易多了。
　　廉贞深山待惯了，也不会真把自己当野兽，他道了声谢，问：“能不能带我们找祭司？”
　　少年点了点头。
　　跟青丘国，甚至招摇府相比，青草部落是个一听就没什么野心和威慑力的部落，大概只有一个村子那么大。
　　近几年，青丘国地盘越来越大，附近的部落纷纷皈依了青丘国，青草部落也已经很多年不打仗了。
　　基山草木葱茏，部落里豢养着十几头猪羊，部落的人世代在山下开垦荒田，耕种稻米，生活自给自足。
　　他们有的穿着兽皮，有的穿着从青丘国交换的粗布短裳，不论春夏秋冬，他们总是这幅打扮。
　　这是个贫穷的部落，九黎边走边判定。
　　但是没挖出金子，同样贫穷的廉贞不嫌弃，越古老越隐世隔绝的村落，他越感兴趣。
　　老祭司一见九尾狐就跪下，喊道：“神兽大人。”
　　一转头，见廉贞，又喊道：“天神大人。”
　　在某些古老祭祀的心中，驯养神兽的，自然是神灵。
　　廉贞头一次占了畜牲的光，终于体验了一把当年英招主人的荣光，只觉得浑身通畅，还没感受充分，就听九黎笑眯眯道：“你们部落的红果子，还有没有呀？”
　　廉贞感觉神格顿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