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世界（上部）》荔枝甜酒

33、趁热打铁

　　章国明在总部一楼要到了好大一块地方，展览馆开始装修了。王宏艺从门口路过了好多次，但一次也没有进去过。她的心情可以说五味杂陈，并且这种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越发复杂起来。她有自己的心事，可她的心事，所有人都看的出来。
　　分管行政的吴副总明年这个时候就要退休了，能接替他的人选也渐渐清晰起来，论起来就是宣传部的章国明和□□的王宏艺最有竞争力。
　　王宏艺毋庸置疑，上有那个做副市长的亲姐姐保驾护航，下有在恒昌工作了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好口碑和好人缘，自然是一等一的人选。章国明则是凭借和章总的亲厚关系以及圆滑通融的个性，也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不过王宏艺素来是不把章国明放在眼里的，她觉得这人面团似的，不软不硬不长不短，看着颇为可厌。莫说是章国明，其它几个部门的总监，她表面上恭恭敬敬，实则全然没放在眼里。他们资历浅的资历浅，到年龄的到年龄，都不是她的对手。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章总的意见。章自建真是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爱，她当然得爱，他是恒昌说一不二的大老板，凭着一腔孤勇把恒昌带到现在傲视群雄的位置，王宏艺自然是钦佩的。但是恨，也是真的恨。他这人心机深沉，很难接近，面色阴晴不定，颇有种拒人之千里之外的架势。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是根本不可能的。这也是她心里最大的定时炸dan，来恒昌这么多年，她好像始终都没有得到过章总的欢心。纵然她在总监们当中已有呼风唤雨之势，但是始终距离总监一步之遥。
　　近来她心里越来越担忧起来，在部门总监这个位置上待得越久她就越担心。恒昌的惯例，在一个岗位上待久了，想有进一步的提升就难了。可是她就不信这个邪，恒昌在她之前还没有过副总，她偏要做这个第一人。
　　眼看她姐姐也要到年龄了，若是她姐姐再退了，她就更没胜算了。趁着她姐姐还在位，这件事情真是要抓紧时间了。偏偏近来她身体状态很差，入冬以来，睡眠一日差似一日，有时候甚至彻夜难眠。每天早晨照镜子，她都不敢细看。想当年，她也是恒昌有名的大美女，她记得有一年恒昌的旗袍秀，她穿着红色暗花绣金丝牡丹旗袍，走在最前面的位置，那时候真是风光无限啊！
　　王宏艺的思绪拉回现实，心里一阵说不上的心酸和失落。她已经过了最好的年纪，不管是外貌，还是思维，她自己是再明白不过了。但是她这个人最乐观，从不往后看，一心只往前看，她有自己的目标，有自己的抱负，她也深信，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和手段，她是能达到目标的。她再次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刚才胡思乱想间，笔下的白纸上竟然涂满了副总裁这三个字。她慌慌张张地就把那张纸给撕碎了，放进垃圾桶内。
　　她忽地又想起一件事情，这事可耽误不得，忙忙给奇玉打电话。放下电话，心里开始斟酌这件事情到底怎么开口。
　　一会奇玉到了，她来文hua部这么久了，她都没有好好看过奇玉。下午的阳光穿过窗户照进来，她眯着眼睛瞧着奇玉。她长发柔软的披在肩上，皮肤细白，眼睛虽小，但是弯弯的翘起，非常可爱。她戴着很黑框眼镜，看着有点呆呆的。呆呆的好，王宏艺心想，太精明了反而不好。
　　王宏艺脸上满是笑容，和风絮语地问：“小玉，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你找对象了吗？”
　　“还没。”奇玉笑着摇摇头，她着实没想到王总会问她这么私人的问题。
　　“噢，是这样的，年龄到了，也该找个对象了。吴总有个侄子，比你大不了几岁，现在人在上海工作，也是青年才俊。”王总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奇玉心里汗涔涔的，琢磨着这是打算给我介绍对象？
　　“吴总上次还问我呢，说你们部门新来的那个小姑娘，长得很漂亮，性格也温温柔柔的，他看着也很好。我说我们部门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奇玉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知书达理的，他的意思是这个周末他侄子回来，你们能不能见上一面，认识认识。”
　　看到奇玉有点发怔，王总再接再厉说：“都是自家孩子，也都非常了解，那孩子也很优秀，也是大学生，你们不妨见见，也当是多认识一个朋友。”
　　王宏艺连珠炮般地说完这一长串的话，完全不给奇玉说话的机会。奇玉一想，见见倒也无妨，于是点头答应了。王总听后非常喜悦，好像自己又成就了一桩人间美事。
　　奇玉倒没多想，回到办公室就一五一十把王总说的话跟许旋说了一遍。
　　许旋听后笑说：“那你得好好把握机会，也成皇亲国戚了。”
　　“什么皇亲国戚啊？我只是没法拒绝。”奇玉撇撇嘴。
　　“你干嘛拒绝啊，去见见，说不定就合适呢。”许旋笑道，最近生活真是太无聊了，终于有了件有意思的事情让她消遣消遣，她表现得比奇玉还积极。
　　每次相亲，奇玉心里都要默念一万遍：享受无法回避的痛苦！享受无法回避的痛苦！可一万遍之后，她还是对即将到来的相亲感到痛苦万分。
　　那个周末，两人约在了茂名路的一家火锅店见面，火锅店见面的好处在于店里人声鼎沸，热闹喧腾，两人对坐也不至于太尴尬。
　　那个男人看上去果真如王总说的，老实腼腆，一脸忠厚老实之像。可聊起天来奇玉发现，他非常健谈。他自我介绍说他叫宋坤，毕业后一直在上海从事金融工作。奇玉低头猛吃，偶尔抬起头来冲宋坤礼貌地笑笑，表示自己有在认真聆听。
　　宋坤看奇玉吃的香，笑问：“你一直都是这样吗？”
　　“什么？”奇玉停下嘴巴抬头问。
　　宋坤笑了笑，说：“安安静静的，不多话。”
　　奇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往窗外看了看，没话找话似的说：“现在越来越冷了，上海那边冷吗？”
　　“比这边温度高很多，温暖湿润，很适宜居住。”
　　“所以，你不打算回福山了吗？”
　　“我父母希望我回来，天天催。不过我觉得，好男儿志在四方，并不想这么快回来。还想趁着年轻，多在外面拼几年。”
　　奇玉点点头，说：“我能理解你。”
　　宋坤笑笑，说：“真能理解？我听说你以前在北京晚报工作过？为什么想回来？”
　　“因为我不是好男儿啊！”奇玉笑笑。
　　宋坤被她这句话逗笑了，听起来好像有道理，细细想想又毫无道理，根本就没有回答问题。他觉得奇玉真是个打太极的高手，他忽然对这个女孩感兴趣起来。
　　“平常喜欢做什么？”宋坤问。
　　“看看电影啊，出去玩玩儿啊。”
　　“我下周刚好有事情要回来，我们一块去看电影，好吗？”
　　“啊？”奇玉怔了怔。
　　宋坤又笑起来，说：“就这么说好了，我请你看电影，想看什么电影，看几场都行。”
　　奇玉皱皱眉，她明明还没有答应啊！
　　临走的时候，宋坤去结账，奇玉站在外面等他。隔着玻璃窗上的白色雾气，她看见宋坤和前台的女孩嬉笑着，像是认识，末了宋坤轻轻拍了那女孩的背，两人告别。
　　“你下次回来我再请你吃饭。”奇玉笑着说。
　　“不用，我也没付钱，前台那女孩，是我一个妹妹。”
　　妹妹？奇玉心里嘀咕，她现在对哥哥妹妹这样的词特别敏感，八成又是暧昧的表哥表妹的关系。这年头，表哥表妹什么的，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两人相处还算融洽，但是对他，奇玉说不上是喜欢，也并不觉得讨厌。那感觉好像饮了一杯白开水，不甜不酸不咸不淡。
　　王总倒是很心急，奇玉还没有到家，王宏艺的电话就来了。她劈头就问奇玉：“怎么样？是不是见面了。”
　　“嗯，是啊。”奇玉有一丝诧异，王总消息还挺灵通的啊。
　　“感觉怎么样？”王宏艺急切地问。在她心目中，任何事情都要学会趁热打铁，免得人走茶凉，夜长梦多。
　　可偏偏奇玉是个慢性子，她慢吞吞地说道：“嗯，就是吃了顿饭，聊了聊。”
　　“噢。”奇玉的口气让王宏艺大失所望，她沉吟了片刻，说：“刚才那男孩子回家说了，对你特别满意，想有进一步的了解，所以我这才来问问你的意思。他家庭条件很好，车房自不用说，他又是吴总的侄子，你以后在公司也能有个依傍。”
　　王宏艺这话说得，让奇玉非常不舒服，好像她是那种见钱眼开、寻高踩低的势利人。
　　听奇玉不说话，王宏艺只当她动了心思，继续说道：“他家里人很希望他回来，如果你们能确定关系了，还怕他不回来。”
　　奇玉本来正迷迷糊糊地上着电梯，听到这话马上就醒了。敢情他们一家人把她当作诱饵，诱使宋坤回家。这个重担她可担负不起，况且今天宋坤已经明确告知奇玉他不会回福山的。
　　奇玉马上清醒起来，她直了直身子说：“王总，是这样，我们两个还在认识了解的阶段，有没有进一步的发展更是未知数，我现在没有办法跟你保证任何事情。”
　　王总继续笑笑，说：“你们年轻人，肯定要多了解了解的，我只不过跟你说，他是吴总的侄子，家里条件也好，这个机会也很难得。”王总黔驴技穷起来，又开始重复那些她熟知的裙带关系。她就是裙带关系的最大受益者，所以也在竭尽所能的把这种观念发扬光大。
　　说实话，奇玉听着很倒胃口，他是谁的侄子、谁的外甥对她来说，根本没有区别。她了解的是这个人，而不是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裙带关系。这件事情发展到现在，远远超过了普通相亲的定义，奇玉怎么看怎么是个大坑，她还是远远地避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