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车司机和小车司机》矢凳节

1、年前车祸

　　刘萨铭开着一辆大型货车奔驰在通往广东的某一条高速公路上，他必须得集中注意力才能不分神。玻璃外的荒野杂草，就像录像带一样飞驰而过，在脑子里留不下多少痕迹，却让眼睛更加地疲惫凌乱。

　　他已经连续开了11个小时的车，期间只在三个中转站休息片刻，吃了个方便面，就赶紧继续上路。虽然现在又累又饿，但是还剩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还是让他多了一丝兴奋，多少能赶走一点疲惫感。

　　他伸手把车子里的收音机打开，一段还算舒缓的女声让他放松下来，心情极佳地跟着音乐吹了吹口哨。

　　要是平时，刘萨铭是不喜欢听歌的，因为他五音不全，对歌曲有一种莫名的抵触感。但是今天还是需要一点其他的东西来调整一下，他的帮手小黄因为急着回家，几天前就走了。以前小黄还在的时候自己经常嫌弃他话多，现在他走了还真有一点不习惯。

　　其实刘萨铭本来是不会让自己这么疲惫的，但这是年末的最后一单生意，里面装着的新鲜水果，越早到达目的地，得到的报酬越高。他就想着让自己回家能给爸妈弟妹多买件衣服，多添点老婆本，以后还能在老家盖一座新屋，那自己就无憾了。

　　趁着自己还年轻，就这一次问题不大。

　　但人算不如天算，哪知道问题就这么来了，来得猝不及防，让刘萨铭一时招架不住。

　　在高速公路上，无论是黑夜还是白天，前面一辆车急刹车，如果刹车灯立即亮，如果后面的司机反应快，是完全可以避免追尾事故的。

　　可惜，偏偏刘萨铭疲劳驾驶，偏偏他开的是辆大货车，偏偏前一辆小车刹车灯坏了，偏偏是在没有路灯的晚上，所有的偏偏，都造成了大车刹车不及时把前面一辆大众小车推开十几米的交通事故。

　　当事故发生时，刘萨铭整个人都蒙了，谁知道自己就栽在这最后一晚上了。他死死地踩着刹车，但是满满的车厢还是让惯性的作用发挥到最大，车子硬是在沥青路上拖出了十几米的刹车痕。

　　虽然是追尾，但是这是一条直路，而且最后大货车也在转弯口之前停下了，所以前面小车外表看起来也只是后车厢被大车的冲劲撞烂了，前面看起来还不算严重。

　　责任心和愧疚感让刘萨铭立刻报了警，奔下车去营救车子里的人。

　　刘萨铭怀着忐忑又焦躁的心情打开了车门，害怕自己不仅要赔钱，还把别人鲜活的生命给弄丢了，那可是怎样都挽救不过来的。

　　他跑到小车旁，看到里面只有一个人在前面时，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奋力把被撞到头留了一脸血的伤者拖出来，大声喊着“小兄弟！小兄弟！”。但是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这个看起来还挺清秀的脸上满是苍白的神色和深红色的血液，看来已经晕过去了。

　　刘萨铭把手放在小兄弟的鼻子前，还能感觉有气，又松了一口气。可是没有医护经验的他除了能把血抹一抹，拿条毛巾包着头，剩下的只能紧紧地抱着这位看起来还挺年轻的小兄弟，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

　　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他脑子里不停地考虑着自己的处境：虽然买了保险，但是自己疲劳驾驶不知道会不会被查出来，这一车货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怎么就在最后一晚栽了呢，早知道就不答应老板运这车水果了，天上怎么会掉馅饼，自己也不好好想想，这下子得赔个几十万下去了，我这一年的功夫倒是白费了。啧，真是不甘心，但是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还是不要冒险了。

　　他抬头向看仇人一样地盯着小兄弟的车后尾，皱了皱眉。不过这小兄弟也真是的，刹车灯坏了也不去修……

　　就在刘萨铭无尽的联想中，救护车终于来了，他护着小兄弟上了车后，跟着警察兜兜转转，记录这记录那的，明明已经很累了，却不得不提起精神，至少要在警察面前装出有精神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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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怔一直在海里抓着一块木板漂浮着，他很累很累，但从不敢松手，他知道自己一旦松手便会沉下去，那样就真的再也没有人会救他了。

　　但是他还是松手了，他太累了，太累了。每天都在一望无际的蓝色的深海里漂浮着，看不到尽头，尝不到乐趣，就是每天升起的太阳和悬挂的月亮也让他沉闷了，他想，放手吧，放手就可以解脱了，就不会再累了。

　　他感觉黑夜就像大浪一样扑过来，他品尝到自己嘴里的泪水是咸咸的，他看到倒后镜那辆贴近的身躯庞大的满载货车，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用右脚猛地踩了刹车，准备好迎接自己生命的终结，没想到竟是在这么悲哀无能的情况下，他自嘲地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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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萨铭拿着手机在病房外面的凳子坐着，他已经在这两天的连轴转中晕眩了。好不容易和保险公司拉扯了很久，终于解决了那批货。最后只要等小兄弟醒来，把医药费和修车费谈拢了，就解决了大部分问题。

　　万幸的是，那条路上有个摄像头可以证明前面的小车刹车灯有问题，而且货车也没有超载，但是疲劳驾驶还是被查出来了，责任对半分，被扣了6分啊。

　　刘萨铭抬头看着408病房，小兄弟被送来医院后两天都没醒过来。自己来看过他几次，把他的脸和名字都记清楚了，是个很淡薄憔悴的男孩子，年纪很小，嘴唇很细，鼻子挺挺的，睁开眼睛应该会挺好看，可惜这两天他都没醒过。

　　他把自己没事的信息发给家里人，答应二十九绝对能回家，顺手把手机放回口袋。不知觉摸着口袋里的烟，想抽，但是一抽就有个漂亮的小护士来掐了它，还是个挺水灵的小姑娘，想到小姑娘那气鼓鼓的脸，刘萨铭觉得可爱地笑了笑。

　　在别人看来，刘萨铭就是个乐天派，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无忧无虑地一笑而过。所以即使快30岁了还是个货车司机，他也没什么不满足的，因为他活得自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能养活自己就行，谁说一定要出人头地呢。

　　就是现在虽然出了车祸，但是解决了很多事情后，刘萨铭还是觉得轻松了。不自觉地期待着过年回家时买什么给自己弟弟妹妹好，买个按摩器给爸妈吧，虽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用。

　　这么想着，他推开了408的病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