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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花容失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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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圣寿节在即,今日才通知我们这个消息,未免也太迟了。许是担心我们中间,有人借此机会打什么鬼主意吧,这消息十有八九是被不知哪个宫的娘娘截下来的。
可是进献的寿礼选什么好呢?
尚未正式入宫,献得贵重,太过张扬,反而不好,何况宫里现在大行从俭,会引起圣上不满;可随意选之,又显得敷衍了事,藐视太后威严。我一时陷入两难之中。
霍地想起父亲在入宫前给予我的匣子,道是可作为贺礼,以备不时之需。
我随手翻了翻,挑选了三对金福寿面簪,共嵌正珠十五颗、宝石九块,及金松灵祝寿簪一对,嵌正珠四颗、宝石九颗,另外配迦南香念珠、手镯各几件,太后位主中宫,应喜多福多寿,又重礼佛,这些应算是最合时宜的献礼了,令我不免怀疑像是父亲提前准备好了似的。选好后便精心地放进了一个空妆奁内,待明日一早带上便是。
晏词今日回来得照比往常晚了许多。
“姐姐你可备好寿礼了?”我问道。
晏词神采飞扬,兴奋地有些忘乎其形,边摘着耳环,边哼着小曲,一面回应我道:“可不嘛。”
“是太后做寿,姐姐你何故如此兴奋啊?”我见她一反常态,奇怪道。
“有生之年第一次能得见这样非同小可的场面,可不得兴奋吗?”
我心里也倍感新奇与神圣,但觉得还不至于到晏词的那种程度吧,既然都说是将我们安置在殿外最偏僻的角隅里,也不过只能一睹盛况罢了,和其余的宫娥内监没什么区别。这样想着,嘴上却没有多问。
及辰时未到,我匆忙携上妆匣,与晏词火急火燎地赶至披香殿。
因是圣寿节,今日大家的打扮都格外庄重喜庆。由于尚未正式入宫,未有吉服,各人都是从自己带进宫的衣裳中择了最具福意的颜色。譬如我今日身穿的是件彤色缎地鹭鸶莲花花样长裙,而晏词则身着秋香色如意云烟裙,就连素来喜水色的成子衿都换上了一身葱青色,照比平日尤显得明艳动人。
宋姑姑引领我们由小路穿至奉先殿,虽经过的都是皇宫僻静之所,所过之处却也都搭设了彩殿、彩棚,各殿宇门座均架彩绸,另外搭建了众多点景,一路而来所见龙棚、龙楼、经棚各一间。这已是缩减力度下操办的寿宴,竟已奢华至此!
而作为寿宴主场的奉先殿更是富丽堂皇、珠围翠绕,殿上架彩,通挂彩绸,前檐挂黄、红云缎幡门,每段采幢八挂,用红云缎及彩缎成做。每段还有龙旗御仗一对,用黄缎龙旗一面、祝嘏牌一对,上书“恭祝太后万寿无疆”字样。外臣、外命妇及低品级内命妇桌位设于殿外,秀女亦是,从外向里看去,室内设围屏、宝座、孔雀扇、香几,宝座前香案上摆玉炉瓶及如意。殿外棚、楼、壁、廊等处均悬挂各种彩灯,每段即约需百只左右。
羽林军、神武军团团围守,并有茶役立于每张案侧,僧众、乐师也是不计其数。
众人纷纷对此等气派赞叹不已,我心中也是叹服至极。
为避免冲撞圣上、娘娘,我们这些秀女是最先到达的。
因面前隔着红宝珠与黄宝珠相间的珠帘,只能闻清其声,实在难以看清宴会场上的情况,只能隐约看个影子。
既然众宾客未至,宴席又尚未开场,我与晏词便借着空档儿闲聊起来。
“皇家当真是好大的气派呀!”她凑近我耳畔低声耳语道。
“等姐姐在宫里住惯了,就不会这样觉得了。”我也贴近她耳边悄悄道。
我二人相视一笑,晏词转而问道:“愿意给姐姐看看你备好的寿礼吗?好让我也开开眼界。”
我勉强笑笑道:“哪呀,我可没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左不过是不失了礼数的物件儿罢了。”说着便轻轻扣开了我手中的妆奁。
妆奁盖子掀起的一瞬,我差点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这是什么呀?妆粉、面脂、唇脂、眉黛、胭脂、香料、笰、镊……这,分明是我自己的妆奁啊!
我这才定睛一看,自己携出来的这件是彩绘双层九子漆奁,那个装着寿礼的,是单层的呀!因是同样的漆饰,大小又相差不多,方才定是慌乱之下看错了眼。
这可如何是好?将这个献给太后……?这后果……我背后不禁冒起了冷汗,毛骨悚然。
晏词见我大惊失色,赶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我战战兢兢地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难以说利索:“我……我拿错了妆奁……寿礼、寿礼在另一个里呀!我、我,姐姐,我该怎么办啊!”
晏词慌忙拿过我手中的妆奁看去,也立时失了颜色:“怎么会这样呢!你先别急,我来想想……我今日备下的寿礼也不多,但还能分出一些给你,可单凭我的这点也说不过去,这样,咱们过去请求她们几个人,每人匀出来一点给你……”
我慌忙点头道:“好好……”可转而想到什么似的,慌乱摇头道,“这样不行,若被她们知道我对待太后寿礼如此粗心大意,岂不定了藐视天威、藐视太后之罪了!不行、不行……”
晏词也连连赞同道:“对对,你考虑得对,我怎么忘了这点了。你这一心急,我也失了分寸了……”
“可是需要帮忙吗?”耳中忽然飘进了一道柔声细语。
眼前之人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菡萏生华,幽姿逸韵,闪烁惊眸,比我所能想象的最美之人更要姣丽三分!若世上真有人值得称作“一笑千金少”,大抵也就非此等容貌不可了,若是平时定引得我注目良久,可以我此时的心情,实在无暇顾及她的美貌。
“我见你似有难处,方才你们所说之话我都听见了,啊,并非有意窃听。”
“你是?”我疑道。心中猜测她应是其余七名秀女中的一位,只因我对其余几人还尚不熟悉,所以难以辨认分明。
“她是颜氏,名唤慕雎,是光禄少卿家的千金。”晏词抢先替她回到。
颜慕雎向我递过来一个精致的小匣子,轻道:“我这儿还余一个水晶鼻烟壶、一盘碧玡弘朝珠,你尽管拿去罢。”
紧急的现状迫使我想立刻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接过这雪中送炭的匣子,可理智又把我往回拉着,这样轻易的接受从未接触过之人的莫名好意,是明智之举吗?
接受,还是不接受?
我一双早就因惊慌失措而溢满汗珠的手,紧攥着衣裙,不知该不该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