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今夕何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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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日头几个升落，朝霞晚霞看了一次又一次。
官道本是开阔易于行走的，奈何他们此行大军另有目的，必须避开一切耳目，其中既包括宇文觉的耳目又包括齐陈两国派进来的暗探。
如此一来不得不放弃开阔平整的官道，改从曲折而狭窄的小路上秘密行进，不得不说这也是一件麻烦事。
小路上常年无人行走，杂草荆棘丛生掩住前路，怪石林立磕磕绊绊，使得一心赶路的人们无数次磕碰在石头上，反复几次，有些人磨破鞋履，便连脚指头都磨得鲜血淋漓。
前方专门有开路的士兵，手持长刃斩断道路当中的杂草，左右开出条平坦的路来。
般若心急，想要尽快达到，却奈不过曼陀的劝说，趁着天色渐黑命令全军休息，待天亮时再走。
她命令下达后，自己翻身下马，麻利的把缰绳系在树上，找了处已经打扫干净的地方，就地坐下休息。
她需要趁着到达湘洲之前，好好盘算一下接下来该怎么走。曼陀说的不错，她既然给不了他想要的，就不能再因为自己的原因去耽误他。
那是上路后的第二天，他们途中第一次原地休息。她抱着秋骊靠坐在树旁，身前燃着火堆来取暖，这个时节的夜里，是真的有些冷了。
“阿姐。”
看着这个站在面前的妹妹，行军旅途没有使她退却，奔波辛劳没有让她有丝毫怨言，现在看着她，脸上还有一丝舒心放松的惬意，或许她喜欢这种奔波？
曼陀抿着唇，似乎在思考怎么措辞，低眉思考时更让人觉得她也是经历过风雨经历过沧桑的人，并非深居闺阁的小女子了。
她的身上，真的有了几分军人将气，隐隐向着那个镇殿将军的气息靠拢。
看来，经历真的是会让人成长的。
“怎么了？可有不适？”
曼陀这才抬起头，同时又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阿姐将以什么身份去营救太师。”
什么身份……
身份……
她去救他，居然也有需要看清自身身份的一日。是啊，她现在是堂堂的宁都王妃，是有夫之妇，她该以怎样的身份去见他呢？
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至今为止，还不肯认清现实，还不肯承认罢了。
自欺欺人的次数多了，她自己也差点信了，现在被曼陀再次提出来，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
什么身份……自她出嫁那日，就再没了适合的身份了。
“既然已经有缘无分了，不如就放手吧。阿姐，宁都王虽不是堪当大用之人，但他会一心一意待阿姐好的，你以后的生活，虽然不会如你所愿，但也绝对会称心如意的。”
般若蹙起眉头，抓在秋骊上的手越发紧了，“称心如意……我一直是称心如意的，一切都是我，一步一步的，自己走过来的。”
“阿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曼陀有些急，“我今天这么说，不是为太师考虑，而是完完全全为阿姐着想。如果阿姐这次战场上救下他，他只会对阿姐情根更深，而阿姐什么都做不了，时间久了难免会活在愧疚的阴霾下，因为你确实愧对了一个男人的感情，这样的话，你、太师，还有宁都王，可能都不会好过。”
“我知道，我也明白。我不是没有想过方才你所说的一切，只是……”般若嗤笑一声，“可是他现在有难，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视而不见！如你所说，我已经对他亏欠良多，我必须尽我所能帮到他。”
曼陀点点头，直视着般若的眼睛，走近两步，“所以，这件事阿姐不能出面，我思来想去，觉得我可以代替阿姐把消息送到。”
她忽的摇摇头，“不，也许你我都无需出面，有陈案在，太师此行该是无忧了。”
记忆回到现实，看着士兵们正在打火做饭，依树而坐的人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们，因为自己他们接连几天都是这样没日没夜的赶路。
她现在所进行的盘算，便是将自己安排到别的事情上去，既可以避开宇文护又可以帮到宇文护。
轻轻闭上眼睛，大周与齐陈三方的地理位置图立时浮现在头脑中，三国相依以长江为界，现在困于湘洲，那么也就是说齐陈兵马已经度过长江，完全位于大周境内。
或许，这是个好消息。
突然觉得几日来淤塞的情绪都得到了疏通，一直紧绷的心弦貌似也可以稍作放松了，她深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去，低头看着手中的秋骊，扬起一抹笑容。
这久违的笑容，如同雨后彩虹，来之不易。自她得知嫁给宇文毓的消息后，还不曾有过发自内心的笑容。
曼陀瞧着坐在自己身旁的陈案，忍了许久的问题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要问出来，“你是镇殿将军，我很好奇你是以什么借口出来的，还能不让圣上起疑？我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个恰当的借口来。”
陈案嘴角不动声色地抽了抽，低着头往身前的火堆里添了几根方才他拾来的干柴，“咳咳……我……”
他垂着头余光偷偷瞟了瞟身旁的人，“我和圣上说，说我摔断了肋骨，必须卧床休息些时日。”
“你？摔断了肋骨？”曼陀极力想忍住自己的笑声，却还是没忍住，她的笑声像银铃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一样，既清脆又响亮，还有浓浓的甜美。
“你堂堂一个镇殿将军，居然也会摔断肋骨？圣上竟然还会相信你？”
“我父亲是太医院院首，他向圣上奏禀，圣上会信的。而且现在圣上的劲敌不在朝中，他完全放松，现在忙着……忙着……”
看他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似乎还有些说不出口的难为情，曼陀道，“圣上忙着做什么呢？你快说啊！”
“忙着……生孩子……”
为了保持自己第一才女的形象，她不得不以手掩唇，却还能听见闷笑声，因为她似乎看到面前这个堂堂的大将军的脸到耳尖再到脖颈都一片红晕。
他是害羞了？
陈案陈大将军，这么个雷厉风行的人，万千士兵避之不及的人，居然面皮这么薄……曼陀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足以让她笑上许久的秘密。
“为什么？圣上还那么年轻，这种事急什么？”笑归笑，她隐约觉得其中不对劲。
陈案又为了掩饰尴尬般的咳了咳，“有人向圣上进谏，立国立本，立下太子才能稳定国本，稳固朝纲，才能千秋万代的基业流传下去，所以……所以……”
“哦，这样。如此看来，是有心之人在引导圣上行事，包括这次拿国家为注也是如此了，这样的话，是齐陈两国安插的谍者？”
陈案不由得蹙起眉头，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对于曼陀的话他既有一点赞同又有一点否认，“或许，不止如此，因为教唆圣上的人，是赵贵。”
“赵贵？那不是八大柱国之一，父亲的好友吗？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立国立本或许可以说是为了圣上着想，那串通敌国是为了什么？在大周他也是位高权重的，灭国对他有什么好处。”
“是啊，”陈案抬头，迅速地瞄了一眼尚在沉思利害关系的曼陀，又马上低下头去，顺手往火堆里添了一把干柴，让火烧的更旺一些，“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现在太师不在，又有圣上护着，更是没人能处置了赵贵。”
曼陀一笑，“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我听说你们陈家世代为医，为什么你却是个武将？”
陈案缓了口气，双手交叠放在腿上，面色不知不觉中又红了几分，又显得几分犹豫不决，“因为我觉得，咳咳……好男儿应该，志在，在四方，沙场上才，才能建功立业……”
“你的意思是，你爹没有远大志向目光短浅？”曼陀挑眉打趣他。
“……”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般若笑着打量着不远处聊天的两个人的身影，指尖在秋骊柄上摩挲，任由那剑上的寒凉之气顺着手指蔓延到身体，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时刻保持清醒。
“他们，不错……”
这样，真的很好，自然而然的感情往往比刻意追求、费尽手段夺来的要稳固的多。
就像他们，她很久之前或许不曾付出真心，等到失去时才幡然醒悟，早在他们相遇的那一刻，彼此就已经沦陷，只是天生的骄傲，让她自然而然的将这段情踩在脚下。
后来，脚下的情沾满了泥泞，却又发现它是难能可贵的。如此，真该在一早就好好珍惜……
只是，没有人可以预知未来。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今夕何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