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偏碎星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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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起仙界最厉害的神仙，大多数仙多会第一个想到陌上神君。那个千年前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传奇，无派无宗，手持一柄冰剑，气势如虹，高高屹立在云端之上。
说他传奇，一半是因为他当年初露峥嵘时以一敌千万的奇迹，另一点是半个仙界的仙子神女都因为他害了相思。
“不求仙门路，但求神君顾。”见过他的人都说，那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笔画描述的颜容。
只应天上有，人间不得闻。
白衣出尘，琉璃眸中锁星辰。玄冰轻搅，素手一挥乱乾坤。
此乃一个传奇，一个仙界之幸。
而我在那天成为了他唯一的徒弟。
陌上神君唯一的徒弟。
当时我有多骄傲，现在就有多心寒。
我一直以为，是他觉得我天赋异禀，合他眼缘，他才会收我作徒。
但事情并不是这样。
这只是一场戏。
从头到脚的戏。
“……殿下，您觉得如何？”
我懒散地睁眼，心情不好，故而有些烦躁:“就那样做吧。”
地上跪着的将领犹豫道:“但，此法过于偏激，臣怕——”
“就那样做。出了事，我担着。”
仙界对魔族的反攻错不及防，仅半年，我便拿下了半个仙界，他们只剩下陌山，天宫，画龙山，禅华门以及周边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仙门为据点。
而我还不放在眼里。
仙界里的确出过好多十分有作为的尊者，我承认。
在洪荒时期，一抓一大把。
白云苍狗，现下仙界里都是些什么人，我清楚。
无所事事，懦弱无能。
拿下仙界，不过时间问题。
下一战，地点，画龙山。
画龙山后，是天宫。
我恨之入骨的地方。
回寝宫后，兰姨忧心忡忡。
“殿下，您可有什么不舒适的地方？”
“不曾有。”
“是吗，您今天有些魂不守舍……奴婢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兰姨奉给我一杯安神茶，笑道，“如此，奴婢便放心了 。”
我看着碧绿幼嫩的新茶，点头道:“劳兰姨费心了。”
“父君母后，还有哥哥的仇，绫天非报不可。”
兰姨叹了口气，眼神一下缥缈起来，像是回忆起了某些事。
“如果君上，娘娘和少主在的话，怎么会忍心让殿下过得这么……”
我蹙眉，道:“好了，兰姨。往事逝已，多说无益。”
兰姨怔，行礼退。
走出去前，兰姨问道:“今夜……可还是星辰公子？”
“嗯。”
不出一会，门外侍女清脆宣道:“星辰公子到！”
随后，一支棱角分明的手轻轻推开了门。
如凝脂，如好玉。
如若你见过瀑布旁丛生的幽兰，便会晓得他是怎样一个人。
安安静静地守着自己独有的风华。
眉目如山水，眸中盛星辰。
我的第一琴师——星辰。
他今天又穿了白衣。
和陌上神君一样的。可惜，星辰眼角有一点痣，显得整个人柔弱温婉，嘴角常常翘起，但千陌从来不笑，千陌看我的时候，眼睛里也没有这么亮。
应该是一潭乌黑的漩涡。
星辰知我喜爱白衣，几乎日日见我都着白衣，讨我欢心。
殊不知，我喜欢的其实不是什劳子孝麻一样的白衣，我喜欢红衣，大红大红的颜色，如盛开的芍药花。
唯独那样，我才可以感受到悦动的生机。
至于我当年执着于穿白衣，不过是因为千陌也穿白。万一哪天我们并肩走着，别人会称赞我们一句般配呢？
我当时幼稚的想过。
“魔尊万安。”
我想着想着，突然被他这句打断了思路，不禁又懊恼起来，我怎么又把星辰与千陌比较了。
星辰是星辰，千陌是千陌。
我平日拎得很清。
大概是昼时见了千陌，心里还是多了点东西。
我又打量了星辰一遍，恍惚道:“明日别穿白了。”
星辰瞪大一双眼，眼里的星光黯淡了一片，我心知他误会了。
“不是，我——”我突然懒得与他解释，“只是你穿青色，我看着更好。”
星辰温柔地笑道:“是。”
星辰摆好琴，琴弦冰丝，琴台润玉，再用玉兰擦拭，无论什么时候拿出来，都是光芒万丈，芬芳馥郁。
我亲手寻来的琴，亲手赠与他，而他确实是弹琴的料。
一挑，一抹，一抖。
有溪水从我眼前流过，山泉高落，飞珠迸玉，似乎还有氤氲缠绕在鼻息，芬芳中，我听见了百花齐放，蝶翼翩翩，我身后正是一株凌天花，妖媚入骨。
我回头，可见江山万里。
我抬头，乃见九天星月。
很难想象，这是琴音。
星辰最拿手此曲《醉星》
连星星都可以沉醉的声音，该是怎样的绝艳。
我入魔后，进阶飞速，但心境不稳，唯有此曲可缓解一二，顾我夜夜叫星辰来我寝宫，也不见哪个人说我风流轻浮。
他们都知道琴曲好听，但我爱的只是他弹琴时的动律，低顺的眉脚，高挺的背，抚琴时专注痴迷的眼光。
我和千陌唯一称得上美好的记忆，就是他给我弹琴。
那真的……
不提也罢。
安神香一阵浓过一阵，我迷迷瞪瞪中，看到了一片紫竹林，被月光一勾，泛着竹香。
那种若有若无的香味，陪伴了我整整一百年。
我自打从天庭被拎回来，日子便过得相当的难以言说。
曾有人打趣我说，那么小的年纪，每日浸寒潭三个时辰还能安然无恙的活着，我实打实受得起奇迹一称。
我哂笑，不知该如何作答。
寒潭，谭如其名。
不不不，何止是谭如其名。
我很久之后想想那冷幽幽的湖面，还会禁不住地打颤。
死亡的滋味，我很小的就尝了个透彻。
冷抓住你的四肢百骸，一个瞬间，又或者说是以慢到极致的速度漫延到你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你可以清楚的听到你的毛发结冰，元神尖叫的逃离。
动弹不得，生不如死。
你眼睁睁地感受着自己毫无知觉，心脏撕裂般的疼，耳边尽是一声比一声虚弱的咚咚心跳。
你会一点点沉入深渊。
深渊张着可怖的大嘴，狞笑着将你吞噬，一点也不剩。
你看不到光，一点光都没有，你在无限的黑暗里堕着，堕着。
没有人回来救你。
我初到陌峰的三十年，都是这么过得。
我那时方四岁。
我能不能活到明天？
我几乎每天都在想这个问题，每当我被黑暗笼罩的时候，我甚至会想，就这样让我死吧死吧死吧。
至少我明天就不用来浸了。
但我死不了，我的元神实在支撑不起的刹那，我会被千陌捞起来。
他眼中是和寒潭相差无几的温度。
却是我唯一的温暖。
后来，我的元神在无数次支离破碎中愈发坚强起来，我逐渐可以控制自己的沉浮。
代价，是千蚁噬心的痛。
直到我能咬牙坚持浮出水面一个头时，我的生命中又有了第二项任务。
练剑。
千陌出剑的时候，绝代的身姿，凌厉地我看都不敢看，傻傻地痴在原地。
白衣，也可以有那般的轻狂傲骨。
对于年幼的我来讲，那就是神。
无出剑法，七十二式，一百五十一节，每式其中又藏着三百八十般的变化。
千陌从来不会站在我身旁，指点迷津，他向来只演示一遍，成与不成，端看我自己修行。
那时我还没有自己的剑，只有一把木剑，几乎有我半个人大。
我需很大的力气拿起剑，挥出去，回想千陌的把式，再琢磨其中变化和奥妙，精细到每一个细节。
我不想让他失望。
我常常站在紫竹林中，一舞剑就是六七个时辰。
早起浸寒潭，习法术，午时练剑。
生活很沉重无趣。
大概就是在那般的情境下，我遇到我第一个挚友，丹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月偏碎星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