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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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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馆开了有很多年了,古老的装修,老式的电风扇在头顶不知疲倦的转着,屋内的桌椅都是砖红色的古朴八仙桌,还有长凳挤着。
灰白色的墙壁刷着不均匀的白色涂层,像是上个时代的产物。
刚走进去,老板娘就笑着从里屋探出了头,“薄言啊,又来啦,今天还是老规矩吗?”。
又看见沈薄言的身后站着一个瘦瘦的小姑娘,不由得好奇万分,将抹布随手挂在一旁,迫不及待的走出来,像看新鲜物一样,一边啧着嘴,一边就拉过沈桑野纤细的手腕,将她拉出沈薄言的身后,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番,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不是乖宝啊?”
沈桑野有些吃惊,露出不解的神情,看着热情的老板娘问道:“你怎么认识我?”
“小时候见过的,忘啦?和你哥和你爸爸,你们三个人常来我家吃面的,你最喜欢红烧大排面,每次来都点的。”老板娘追忆往事的深情眼神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沈桑野。
老板娘将小姑娘拉着坐到椅子上,回头叫了声:“老陈,一碗红烧大排面,一碗鲍鱼面,红烧大排面多加醋。”厨房里传来一声粗粗的男声,应道:唉!
再转过头对上沈桑野惊讶的眼神,神色得意的说:“是吧,爱吃醋的小姑娘。”
沈桑野愣愣的点了点,察觉老板娘的手还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腕,口中还在滔滔不绝的询问她的近况,沈桑野有些无所适从,只能用求救的眼神望着沈薄言。
沈薄言轻咳了一声,“嬢嬢,要不您去看看陈叔的面条下的怎么样了,我饿了。”
“不急不急,你陈叔手脚快得很,别急啊。”老板娘没有察觉着有些尴尬的气氛,仍在把她想问的问题,一道一道的丢给沈桑野。
沈桑野只能硬着头皮,用恩啊糊弄着。
沈薄言坐在沈桑野的对面,安静的拿过沈桑野的筷子和勺子用开水烫了一遍,再拿出纸巾用他那结骨分明的手细细的擦拭了一番,重新摆放回沈桑野的面前。
沈桑野不自觉的被他吸引,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云淡风轻,老板娘滔滔不绝的问话,似乎和他是两个世界。像秋日里最凉爽的风穿越千万丛林,带起沙沙的清脆,有雨后的青草的芳香,还混合着薄荷的清冽。
被沈桑野这样认真的打量着,沈薄言将视线缓缓的对上她的,像一只酒足饭饱的雄狮,慵懒万分,琥珀色的瞳孔里没人敢揣测他的想法,沈桑野莫名的被他蛊惑,她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一旁的老板娘不满沈桑野的发愣,却也意识到逗留的时间有些长,有些不放心老头子一个人在厨房,“你们先坐着,我去看看我们家老陈。”
沈薄言点了点头,礼貌的回答,好的。
沈桑野眼里又泛起了困惑,歪了歪头,“哥哥,你今天好乖哦。”这样的讲礼貌。
沈薄言闻言,勾起嘴角,喝了口热茶,眨了眨长长的眼睫毛。“我何时不乖呢?”
沈桑野想回答,你无时无刻都高冷的很,也不是不乖,是乖戾。但看着沈薄言,一种莫名的压迫使得她不敢列举沈薄言的高冷事项。沈薄言就这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让沈桑野觉得有些渴,不禁拿起杯子,抿了口水。
过了五分钟,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端着两碗面走了过来,要不是身边有沈薄言,而且现在又是白天,中国又是个法治社会,沈桑野会认为自己遇见了一个□□。
老陈穿着黑色的背心,剃着光头,左臂还有文青,脖子还有象征着暴发户的大金链子,着实不怪沈桑野会把他看做□□。可他一开口,沈桑野就笑了,是个嗲声嗲气的台湾语气,和他的外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放下两碗面,拍了拍沈薄言的肩膀,“薄言啊,好久都没来了啊。”
沈薄言看着憋笑的沈桑野,“陈叔,我前天刚来过的。”
老陈一愣,摸了摸光头,讪讪一笑,“老了,记不住了啊。”
“陈叔,你才35,不老的。”沈薄言拿筷子打了打沈桑野舀辣椒的勺子,眼神里有警告。
“薄言,你还一如既往的会说话,嘿嘿,会说话。”陈叔习惯了沈薄言这样漫不经心的一句堵人的话,虽然他相信沈薄言从来不是故意的,薄言的性格就是这样的怪癖些。
被管制不让吃辣椒的沈桑野,有些气馁的喝了口酸溜溜的面汤。她的嗓子不是太好,吃辣会容易咳嗽,外婆也从来不让她碰,原本以为沈薄言是不知道她有这毛病的,可现下看来,沈薄言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
不让吃辣的,对沈桑野可以说是一种酷刑,原本她可是嗜辣如命的人,连外婆都好奇,一个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却喜欢吃辣,也不知是基因里哪里变了异。
电风扇在头顶呼呼的吹,将沈桑野的头发吹的有些乱了,放下筷子,将头发重新挽成一个结,松松垮垮的披在身后。
两个人一起坐着吃饭,很熟悉也很陌生。其实自从父母离婚以来,沈桑野每一年会去京都看望爷爷奶奶,和父亲那边的亲戚聚一聚,在家里呆个四五天。可沈薄言从来不会来外婆家,妈妈和外婆似乎都不接受父亲再踏足他们的生活,连带着沈薄言也变得没有资格。
去年的暑假,外婆生了场不大不小的病,沈桑野就被提前接了过去,那是沈桑野有史以来住的最久的一次,整整一个月。
临行前由于妈妈忙于烧她的白玉瓷,沈桑野一个人提着她的行李箱,去机场登机。到了京都的国际机场,铺面而来的是北方空气里的肃静,和南方的温婉完全不同。7月的京都,也是个夏天的模样,空气里燥热的分子在流动。
沈桑野一个人背着墨绿色的双肩包,扯着一个浅灰色的行李箱,在人潮汹涌的巨大机场里寻找出路,天生路痴,再加上胆小不敢问路,沈桑野最后还是放弃了,在一个麦当劳里找了个位置,点了个甜筒,给爸爸打电话。
十分钟后,电话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沈桑野匆匆咬下最后一口冰激凌,按下接听键,
冰激凌冻着口腔一阵的刺冷,沈桑野还没开口,就听见电话传来一句:“坐在哪里?”
沈桑野下意识的回头看,沈薄言穿着白色的短袖、直筒的黑色西装面料的长裤,露着脚踝,脚上踏着一双空军一号,是再也不能简单的好看了,手腕上系着红绳的手正握着电话,一只手插在兜里,眉间有些皱起,似乎是为找不到她而感到不耐烦。
沈桑野站起来挥了挥手,在不熟悉的城市遇见自己的亲人,心里满是感动和安全感。
“看见了。”沈薄言的声音较之去年听见的,变得更加有磁性了,在京都生活久了,语气里带着当地方言里的儿化音,京腔京调的混着江南地区的糯瓷,是个很迷人的声音。
一年没见了,沈薄言已经比沈桑野整整高出了一个头,一把拉过沈桑野的行李,顺便想把沈桑野的双肩包一并拿着,沈桑野摇了摇头,拒绝了,双肩包她可以自己背。
沈薄言看着沈桑野鼓着个嘴,嚼着东西,“吃什么呢?”
“冰...棋...拎...”还没嚼完的口腔难以发出正确的音。沈薄言听着,侧头看了一眼这傻乎乎的丫头,没长多高,连带着智商也没跟着长。
走到临时停车场,爸爸已经开车门出来迎接了,沈桑野满心欢喜的接受爸爸大大的拥抱,在他的怀里撒娇。沈利闵捧着沈桑野的小脸,“让爸爸看看,我家的乖宝长大了没有?”
沈桑野的一张小脸挤在沈利闵的大掌里,支支吾吾的反抗:“爸爸,吾被挤成丑八怪了。”
沈利闵大笑,揉了揉沈桑野的头顶,为她打开车门。
沈薄言面无表情的看着这温馨的父女团聚的画面,并不想理会,开了后备箱,将沈桑野的行李箱放进去,拉开另一边的车门,坐了进去。
一路上沈利闵和沈桑野说说笑笑,沈薄言靠着窗户,看着窗外,不曾发出任何声音。
到了家,沈利闵甚至都来不及和沈桑野告别,就急急的开车离开了,公司还有个紧急会议在等他。
沈薄言拉过行李箱,按了按门铃,视讯里传来陈阿姨的声音,沈薄言简单的回答:“是我。”
门开了,沈薄言轻微的撇了撇头,示意有些发呆的沈桑野跟上。
进屋,爷爷和奶奶还有大伯母、二伯母、弟弟妹妹一众的人都坐在饭桌上等着了。
大伯母看见他们回来了,连忙起身迎接,拉过沈桑野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一年没见我们家的乖宝长成大姑娘了。”
沈桑野想了想6月份的体检,只比之前高了1公分。摸了摸鼻子笑了笑。
把人一个一个的叫了一遍,爷爷发话,开始吃饭。这里的规矩比起外婆那里自然是多了许多,但好歹沈桑野也算是适应了下来,等长辈都动了筷子,才夹起了面前的鸡翅,美味的吃了起来。
吃了三个鸡翅,还在啃第四个的时候,有人夹了一筷子的芹菜放进沈桑野的碗里。沈桑野抬头一看,是坐在对面的沈薄言。
大伯母看见了,笑着说:“我们薄言长大了,会照顾妹妹了。”
沈桑野也跟着笑了笑,心里却是不情愿的,为什么总是有她不喜欢的蔬菜跑到她的碗里。
乘大家不注意,沈桑野想把芹菜藏到鸡翅的骨头堆里,正小心翼翼的实施着,就听见对面的沈薄言开口:“吃掉。”
沈桑野抬头看眼沈薄言,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正拿勺子喝着碗里的鸡汤,那张俊美的脸,使得那碗普通的鸡汤似乎变成了饕餮。
明明不在看她,但浑身散发的权威,使得沈桑野不敢反抗,乖乖的将芹菜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