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葵花》龙茶花

7、小师兄

　　后来几天一到饭点，柏桐就拉着一群好兄弟坐到凌霄坐的那桌上，一群血气方刚的半大小伙子闹腾起来哪管旁边坐着的是凌霄还是玉皇大帝，叽叽喳喳闹闹哄哄不乏还有打打闹闹拳脚相向。从始至终凌霄就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吃饭，细嚼慢咽，没有表情，目光淡然。有时候见大家闹得欢了，柏桐就找他聊几句有的没的，得到的答复一如既往地是一两个字的省事。
　　因为那次凌霄下山给他们带零食的事，大家对凌霄的排斥也就没有之前那么强烈，尤其是还有柏桐这个有意让凌霄融入大家的桥梁，有时候坐在一起的其他人也会和凌霄搭几句话，虽然凌霄的回答简单省事，但从来不是应付，都是实在的认真的回答。有那么几次大家甚至都无意识的认为凌霄就是他们中的一个特别的存在了。
　　一天晚上，凌霄照常在案前看书。他的房间与其他弟子分开，不能当做永清山弟子的房间来看，而是永清山上届掌门的独子的房间。屋里点着香草熏香，伴着摇曳的烛光显得屋里静谧安逸。
　　一阵敲门的声音将书看的入神的凌霄惊了起来。打开门就见柏桐那张神采飞扬的俏脸。柏桐抓着他的手就跑，小声的跟他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已经宵禁了，除了掌灯的弟子其他人都已经睡了，再晚一刻钟凌霄也就休息了，不知柏桐这样拉着自己究竟要干什么，但不知为何还是没有甩开拉着自己的那只手。
　　跑跑转转来到了一堵墙前，墙有数仗高，好在墙边有一颗老树，柏桐几下爬上了树，翻身坐在墙上，对还在墙下看着自己的凌霄耐心的笑，“师兄你爬的小心点，要是踩空了别怕，我会拉住你的。”
　　话音刚落，凌霄脚尖一点，一跃而起，从容气派的点落在墙上。
　　“······”
　　许久，柏桐尴尬的挠挠头，露着两颗尖利的小虎牙笑笑，“师兄好轻功。”
　　凌霄无言。
　　已经洗漱过的凌霄没有束发冠，只用青色绸带松松的系着乌黑柔亮的长发，夜间清凉的风带动着发丝袅娜飘动，似是翩跹的梦蝶，静谧美丽。一身永清山里最常见的服饰在他身上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它的潇洒飘逸，皎洁的月光给那平时冷霜覆盖的脸上铺了一层软绵绵的毛茸茸的亮色，越发显得他不似凡间的人。怕是世上再没有第二个这般好看的人了。柏桐心想。
　　柏桐翻身跳下墙，墙的另一边就是永清派住处的后院。柏桐带着他快步的走，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目的地。那是一片松树林，他们面前是一丛丛很高的灌木，密密实实延伸到视线看不到的地方。
　　柏桐上前拨开灌木，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再拨开一丛厚厚的灌木。“师兄你看。”
　　凌霄一愣。
　　眼前飞舞着成千上万的萤绿色的光点，蝴蝶一样温柔娇美的舞动，在一池冒着缭绕白汽的温泉上空缠绕纠葛，或是飞入哪一棵灌木中做那点亮周遭的明星。
　　袅袅温池，瑰丽萤火，静谧夜色，聒噪虫鸣，璀璨星空。凌霄看的有点入神。
　　柏桐见他这般，心里默默升起骄傲的满足感，心道：“小师兄没出过住处，只见这般美景就受不住心动，分明就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年孩童，只是孤僻了些，隐忍了些罢了。”
　　想着，柏桐就拉他迈进萤火装点的温泉边的草地，“可惜有点晚了，师兄都洗漱完了，不然就可以进去泡泡了。”顿了顿笑了，“要是再有壶好酒，就更自在了。”
　　转眼见凌霄侧目看他，更是开心了，坐在温泉边的一块平整的一块石头上，笑道：“师兄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都没来过这里吗？”
　　石头很大，够一人躺卧，凌霄好像是被美景感化了，要是以往宁可是站着站到回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和他坐一块石头。“一直练功研究医理，整日有事可做，怎会溜出来乱逛。”
　　想想也是，一看凌霄就是名门正派的正室公子，当真是承载着门派的未来，怎么能不从小严加管教，别说溜出来玩，就是没事爬个树估计都会挨好一顿教训。也许对别人会生出来个逆反心理，但这人偏偏是生性冷淡淡漠寡言的凌霄，这样大概恰好顺遂了他的心意吧。
　　柏桐小时候跟着爷爷到处走，到了一个地方就在路上铺个破布，前面就放一个吃饭的边破了好几次的瓷碗，爷俩就吹吹笛子弹弹琵琶拉拉二胡，一天下来也能赚够了饭钱，就是吃的不好就是了。柏桐从小就和小乞丐一块上树掏鸟蛋，下水抓鲶鱼，捡一个人家不要的不倒翁都能自己玩半天。想想小时候虽然过得捉襟见肘，但也自由快乐，不像是凌霄，整天就能见到永清山的四房墙，不是剑就是草药和医书。哦对，还有埙啊。
　　“不知师兄带没带埙啊？”柏桐看他。
　　“没有。”
　　“真是可惜了，好想听师兄吹啊······”柏桐见凌霄越发不抵触自己，就越发撒娇讨好，真是把自己当成是凌霄要他照顾的小师弟了。
　　凌霄果然也不恼，“下次吧，下次我带在身上。”
　　“好啊好啊。”柏桐没想到小师兄答应的这么果断，笑的两个小虎牙直泛精光。
　　日子顺风顺水的过了两三个月，除了晚上睡觉和练功修习，凌霄其他的时间都和大家在一起，或是说，和柏桐在一起。其实永清山上很少有自己的时间，两人相处的时间大多都是在吃饭的时候，或是晚上柏桐无聊了就叫上凌霄爬墙出去玩玩，无非就是泡泡温泉喝喝酒吹吹埙，但在柏桐看来已经很让人开心了。毕竟可以看成自己长久以来努力和凌霄的相处没有白费。
　　有时候他自己也想，要是说为什么对凌霄有这么大的执念，大概就是因为不舍得吧。不舍得这么优秀的人那么孤独，不舍得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在本应最愉快的年纪没有快乐，不舍得一个这么吸引自己的人对自己和对别人一样。
　　不管因为什么，目的是达到了，凌霄变了很多。让他见到人就想柏桐见到人一样热情是不可能的，但好歹知道别人跟他嬉闹时回一个“嗯”，在和柏桐面对面吃饭时先对方一步开口“我脸上长花了吗”，虽然已经洗漱完了但在被柏桐叫出去玩的时候还是二话不说脱了衣服就往温泉里扎猛子。柏桐老是揶揄他“想不到寒霜公子道是够闷骚啊。”
　　凌钰明里暗里都看在眼里，严厉刻版的脸色只略带一点喜色，心里却老顽童似的乐开了花，就说这小凌霄是凌家最优秀的一室血脉，天资聪颖不说，十五岁开始学习交朋友却也无师自通，真是祖上积德，他日定成大器啊。
　　柏桐心智聪慧，对武功和医理颇有天分，仅仅几个月就跳了好几届弟子，虽说和凌霄不能比，但是已经和其他同龄人差不多水平了。连凌霄见他练剑都不由得面露惊奇之色：“你真的年初才上的山吗？”
　　柏桐收齐剑，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汗，看着树下抱着剑安静的看着自己的凌霄笑道：“怎么的，是不是也觉得小爷我前途不可限量啊？”
　　熟了之后凌霄可是见多了他厚颜无耻的嘴脸，直接无视。“剑法没问题，就是剑不稳。”
　　柏桐听了无奈的挠挠头，走过去倚在树下坐着，仰头看自家帅的没天理的小师兄，“师兄，我也知道这个问题，可是我习武才几个月，哪有那么好的内力？内力跟不上剑法，剑就不稳。”
　　凌霄低头看着他腆起来的俏脸，看到两只整天就知道出来晒太阳的小虎牙，暗了暗眼神，抿了抿唇，“这套剑法用到的剑气不多，主要是以巧取胜，内力无需多厚，身体的力量足够的话也是可以掌握精髓的。”
　　柏桐摊开两条大长腿，晃悠悠的，“那师兄，怎么练这身体的力量呢？三师傅整天叫我们跑步跳桩倒立，我可真没偷过懒。”
　　“不够。练武之人身体本应强健过一般人，尤其我们练剑的，身体一软剑就飘了。三师傅教的都是对一般人有用的东西，你若是想更加精进，自然应该做的多才行。”见柏桐虚心受教，便耐心的讲给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扎马步，可以锻炼全身的力量。扎的时候小臂和大腿上各挂一只水桶，水一点一点往里加，一开始不要勉强。”
　　“一次得多久啊？”
　　“越久越好。午休的时候扎吧，时间还长。”
　　“那不睡觉啦？”
　　“一边扎一边睡。”
　　“······”
　　柏桐抬头看了一眼一副“本应如此”眼神的凌霄，默默唏嘘一声，“永清派创派以来最优秀的弟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就这折腾人的法子，也就是他老凌家能想出来。
　　“师兄你就是这样午休的吗？”
　　凌霄不置可否。
　　“那可真是变态。”柏桐没敢说出口。
　　办法都给了，柏桐还是照做了。在练功这方面他可从来没有懈怠过，以至于多日后的晚上两人又跑出去泡温泉时凌霄都能清楚的看到他身体肌肉线条的变化。
　　渐渐地少年们不满足只是没事了出来泡泡温泉这么简单又单调的生活，柏桐打算带着凌霄开辟新大陆。
　　永清山后山上有一处悬崖，不是很高，但是很险，依稀可以看到悬崖下是一条湍急的河，河两边生者很多悬崖松。柏桐想吃那里生松子很久了，但是永清派是有明令禁止不让弟子去那边玩耍的。显然死板的规矩敌不过对美食的向往，柏桐趁着今天没什么课业，拉着凌霄就来了。
　　凌霄见他一身像模像样的装备，一把拉住了他，正色道：“别去了，师傅不让去的。上次出去不是待了好多松子吗？吃完了？”
　　柏桐摆了摆手，试了试系在腰间的麻绳，没心没肺的笑笑，“那是熟的，我爱吃生的，而且你不想尝尝长在悬崖上的松子什么味道吗？”检查好了没问题够结实，就在凌霄手上安慰的拍了拍，“放心吧，我从小就爬过各种各样的东西，不会有事的，而且你不是还在上面吗？这么矮的崖你一看就能看到我，一看到我有危险你拽我上来就是了。”
　　凌霄看了看那悬崖，真的就是十几丈的样子，就算是不小心摔下去了，掉到水里也多半不会有事，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还是止住了。
　　柏桐将麻绳另一端系在一棵书上，背着个包袱就拉着绳子下去了。凌霄有点后悔的蹲在崖边看着他极其平稳的下了崖，还是松不下一口气，真是太危险了。
　　柏桐到了崖底身影就被松树掩住了，只能看到绳子在晃来晃去。凌霄就这样一直一只膝盖触地另一只支着的蹲跪着，乌黑明亮的一双眸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节晃动着的绳子。眼见着绳子那端离这边越来越远，他眼里都快冒火了，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慢慢的愠怒。
　　直到崖底一声绝望的“凌霄！”九曲十八弯的荡过来，崖顶上蹲跪了一炷香的少年瞬间跃起，曲奇一只腿，展开双臂，运起轻功向崖底略去。
　　顺着绳子寻去，之间绳子末端延伸到一个山洞里，一进洞，凌霄就全身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