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葵花》龙茶花

6、同游

　　第二天一大早柏桐就到了大门口，谁知凌霄早早就在那里等着了，门口还停着一辆小车，柏桐认识，那是经常给永清山上运送东西的马车，不是很华丽但也是一般小门派雇不起的马车。
　　“不好意思啊，我以为挺早的了，没想到还是晚了。”柏桐挠了挠头，冲凌霄笑笑。
　　凌霄点点头，没说什么。
　　柏桐跃上车，对站在一旁耐心等着的老车夫也是抱歉的笑，“真是不好意思啊老伯，您等很久了吧。”
　　那老车夫把汗巾往肩上一甩，笑着挥挥手，“没事，总不能比主子到的晚啊。”见凌霄也上了车，高喊一声“走嘞”，就拉着两人下山了。
　　清晨的山上百鸟争鸣，空气清凉，晨露打湿的泥土气和着花香叫人心情愉悦。柏桐看着身边在车上还不忘拿出书来看的少年，不由得侧过身去看看他看的是什么书。看了也是白看，以前没上山时就跟着爷爷街头卖艺，一直到上山还是大字不识几个，现在就算跟着小一辈牙牙学语的小弟子一起学看书写字，但毕竟才上山几个月，学到的东西还是不足以看懂凌霄手里拿的这本经典医书。
　　凌霄感觉到他的动作，没阻止也没把书分享给他看，甚至连抬眼看看他都没有。摆明了的你干你的我干我的，井水不犯河水。
　　柏桐受不了这种尴尬不舒服的氛围，开口和他说话。“看什么书呢？”
　　“药品集典。”
　　“好看吗？”
　　“嗯。”
　　“讲什么的？”
　　“药。”
　　“······”
　　柏桐真是吓着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大家口里的寒冰凌霄果然是寒气森森顽固不化。他活了十五年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人，不论是山下还是山上，一般年纪或是在年长一点或是再年小一点的同辈他都可以一见面就打的热乎，这样子几句话就堵住自己嘴的还真是只有凌霄一人做得到。
　　柏桐不服，一个人总不可能一点可以聊得都没有吧。他闻见凌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熏香味，心里豁然开朗，“师兄喜欢香草熏香？”
　　凌霄只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但柏桐已经觉得成功了，毕竟刚刚这人是一眼都没有看过自己。于是笑道：“天香不断瑶草碧，何处玉笙骑鹤归。师兄爱瑶草，想必也是爱玉笙的雅士，师兄可是有擅长的乐器？”
　　别的不敢说，就论乐器，跟着爷爷天南地北街头卖艺就是靠背着的一身乐器，丝竹管弦不能说精通，但都懂得门巧。看起来凌霄也是那种金枝玉叶的小公子，风雅之事必然都得从小学习，柏桐心想，“就不信就这样还聊不起来。”
　　“不足为题。”
　　柏桐心里乐开了花，就说你有的聊吧。忍住不让自己的表情太过分，继续问道：“不知师兄熟知什么乐器？”
　　“埙。”
　　“啊，还真不巧，我没有研习过埙的演奏之法，也很少听人吹奏过，依稀记得是声音很浑厚的乐器。”暗自叹了口气，这埙他还真没有涉猎啊。
　　“也有轻快的曲子。”
　　“那真是挺好，可惜我上山匆忙，并没有什么行李，连一只笛一管箫都没有带，不然真想和师兄合奏一曲。”柏桐摸摸鼻子，依旧温和的笑，“还真想向师兄讨教演奏埙的门道呢。”
　　凌霄放下了书，侧过头来看他，傲雪寒霜的精致面庞，两颗黑玛瑙一样的黑瞳静静地看着他，薄唇轻抿，没开口。
　　又行了一会的山路，就到了平地上，到了山下的小镇的街市上。三人都是清早一起床就出来的没有吃饭。永清山是武功大派，也是医术了得的行医门派，从来讲究中庸之道，不吃早饭坚决是不行的。
　　“师兄想吃什么？”柏桐百无聊赖的伸着懒腰，享受着清早的暖阳。
　　“随便。”
　　正好走到一家混沌小摊前，柏桐一指，笑道：“不如吃混沌如何？”
　　凌霄抬头看了看小摊，连个牌子都没有，只有一个迎风飞舞的褪色的旗子插在门口告诉人们这是家什么店。店不大，就能盛的下六张小桌，都已经坐满了人，店外摆着几张大一点的桌子，也坐了好多人了，要是他们在这里吃饭就得坐外面了。
　　良好的教养不允许凌霄因为即将在这种抛头露面的地方吃饭而摆出鄙夷不快的神色，但柏桐还是从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不情愿，笑着说：“师兄不常下山，不知这山下但凡好吃不贵的吃食都是这样摆在外面叫人吃的，这种阳光明媚的日子这样的就更多了，别看抛头露面的好像不雅，其实只是淳朴的乐趣而已。”
　　凌霄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显然柏桐没有说动他。
　　柏桐也不废话了，笑着坐到外面一个没有人的桌子上，冲店里喊着要了三碗混沌。刚一喊完那老车夫就急忙改口冲里面喊：“两碗就行两碗就行。”回头对柏桐说：“我带了干粮的，不劳公子们费心了。”
　　柏桐笑了笑，“那好吧。”
　　凌霄犹豫了一会，还是坐到了柏桐对面，脸上的冷意更深了。柏桐拿起桌上倒扣的两个茶杯，倒了两杯茶，拿起一杯递过去，依旧是笑嘻嘻的。“师兄莫要嫌弃这茶不好喝，难喝总比渴着强。”
　　凌霄不言，拿起茶杯轻抿一口。柏桐则是一口饮尽又倒一杯。
　　没多久两碗混沌就端上来了，热气腾腾，香气扑鼻。柏桐到是不着急吃，盛起一个反复的吹。看到凌霄咬开一个混沌，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还是没什么表情的，眉微舒展，下颚微动，标准的礼仪之家的吃法。
　　“师兄，好吃吗？”
　　待凌霄咽下口里的东西，毫不掩饰的开口。“好吃。”
　　柏桐心满意足的笑笑，这才把一直吹晾的那个混沌吃进口里。
　　吃完了饭，凌霄用从凌钰那里领来的钱付了钱。柏桐看着凌霄手里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奇怪的问：“师兄，这都是师傅给的用来付定制腰带的钱吗？”
　　“是。”凌霄点头。
　　一般弟子出来办事领到的钱一定会比预算要用的钱多，以备不时之需，可是拿钱袋子里的钱少说能买三四批腰带了，怎么会这么多。
　　到了一直给永清山供货的裁缝店，两人将腰带都搬上车，付了钱，就打算离开了。
　　柏桐拉着正要上车的凌霄，“师兄不急着回去。”见凌霄不解的看着他，柏桐微微笑着，“师兄可记得师傅那日在食堂说过的话？就是让师兄领完了腰带直接带给同门就行，不用经过他手。”
　　凌霄点头，他又说：“那就是说，要师兄亲手交给各位同门了。还有这几日师傅要师兄来食堂和大家一起吃饭······”凌霄也明白，师傅这是要他和同门们交好一下。
　　“想必师兄知道，师傅这是要师兄与大家熟络熟络，可是师兄常年闭关修炼，与大家接触的甚少，单单是整日去食堂吃饭，或是发发东西又怎么能和大家熟起来······”于是就多给了那么多的钱，运回去的货物不论是什么都不用第二个人转手，摆明了就是要凌霄在山下买点大家都爱吃都爱玩的回去献献殷勤。
　　“熟络又如何，何必麻烦。走吧。”凌霄握了握手中依旧分量不轻的钱袋，一只脚又迈上了车。
　　柏桐急忙把他拉下来，心道：“师傅这么大费周章循循善诱地让帮小师兄收买人心，多么倒贴讨好的事，小师兄怎么这么不领情面，莫不真是清冷一生的命。”
　　笑道：“师兄你清冷了这么多年，做什么事都没有同伴陪同，多半是师傅心疼师兄呢，既然师兄领会了师傅的意思，何不顺遂他老人家呢。”
　　见凌霄面露犹豫，接着道：“师兄有所不知，当真是朋友多了好办事，当然什么事都难不倒师兄，可是这山上好多人都想与师兄交好呢，都是同门一场，师兄何必这么冷淡。”
　　还没等凌霄说话，他就拉着自家没怎么近过街市的小师兄三拐两拐的进了一家卖零食瓜果的店铺。还没等凌霄打量完店铺的内构，就这个那个的要了一大堆。
　　“葵花籽、松子、糖豆、酥饼各来十斤，还有麦芽糖来一罐吧。”这才转头看一直都是懵懵的样子的凌霄，“师兄有没有想吃的？”
　　“没有。”换句话说就是，你看着买吧。
　　柏桐一阵欣喜，看来这小师兄并不是一点热乎的性子也没有，一路上跟他说了那么多的话，虽然回复的都是简简单单的或是就是一个眼神，但是一直有问必答，相处起来没有别人说起来那么的艰难，反而是凌霄常年不与人交流，在柏桐这样子不久之前还在街上混混的小痞子面前还越发显得单纯乖巧。
　　两个人回到山上的时候已经是晌午，太阳挂的高高的，大地被烤的直冒热气。还好永清山是一片大山，居所又在山顶，海拔高又云雾缭绕，温度一直以来都不热。
　　老车夫帮他们将一车的东西搬到经常开例会的偏殿，凌霄将钱袋里最后一锭银子给了老车夫。
　　“师兄，现在大家应该都午休了，不如把东西分好就赶紧送给大家吧。”柏桐一边说一边拆那一个个的布袋。
　　“好。”
　　永清派不仅实力在武林中称霸一方，而且世世代代行医治病，救人无数，加上永清派对弟子要求严格，一点越据的行为都不能有，一个个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百年来永清派在江湖中的地位可想而知的强大。所以来永清派求学的弟子格外的多。永清山的居所是挺大，但大部分都是武场和学堂，供住的地方不是很多，一间屋子得住三四人，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将东西以一个屋为单位分开。
　　好在两人都是勤快干练的人，手脚麻利，没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将东西分好了，又趁着午休时间没过，连忙给各个屋送去。
　　一瞬间永清山又炸了锅。
　　“凌霄这是怎么了，来食堂吃饭就罢了，现在出门都给我们带吃的回来了，越来越不像他啊。”
　　“就是，不会是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了吧。”
　　“会不会是有求与我们。”
　　“别闹了，求也是我们求他，他有什么能求着我们。”
　　“也是······会不会是喜欢上了哪家的小姐，人家嫌弃他冷冰冰的，这才转了性······”
　　······
　　柏桐一边愉快的嚼着麦芽糖一边听着大家的嬉闹，有点好笑，又有点莫名的开心。
　　他们拿回来的都是山上没有的零食，大家在背后对凌霄指指点点猜这猜那的，却没有一个人不因为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而开心的，这就够了，凌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