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葵花》龙茶花

11、夜埙

　　一曲悠扬的调子荡漾在章峰刚过热闹的街道上空，埙吹出来的或是悠长或是短促的音调听的人心中很静。夜风徐徐，修长洁白的苍劲的双手控着那只色泽淳朴图样简洁的埙，薄唇吹出好看的形状，一双深邃的黑眸静静地低垂着，波澜不惊，凉薄淡然。
　　天空黑中透着深沉的蓝色，想一块颜色均匀的幕布，无边无际。漫天的闪着光的星星忽闪忽闪，有的大的亮的像是一伸手就能摘下来，不过谁都知道那不过是小孩子才会上当的并不精明的骗局。
　　埙上垂着一根红绳，拴着一个精致的白玉扣，随风飘曳。柏桐怔怔的盯着那个圆润透亮的玉扣，听着凌霄突如其来吹出的格外好听的调子。
　　搬起手中的那壶老酒，仰头灌了一口。
　　最后一声拉长的音渐渐消失在看不到的天边。凌霄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一口一口的灌酒。
　　“师兄这什么调子啊？真好听，我都没听过。”柏桐冲他笑笑，洁白的小虎牙在月光皎洁的黑夜里显得更加的白皙。
　　“我娘擅长音律，这是在她的遗物中找到的，应该是她自创的调子。叫做《遇香榭》。听师傅说，我爹和我娘是在庙里上香的时候在香榭台前认识的，应该是那时作的。”凌霄有耐心的讲完，把玩着手中的埙。
　　“师兄的母亲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又如此擅长音律，真是秀外慧中蕙质兰心的奇女子啊。难怪师兄这般文武双全。”说着跟凌霄调皮的眨了眨眼，唇齿间都是香浓的酒气，随着樱红的唇开开合合，馥郁的酒香弥漫开来。
　　凌霄没有理会他撒娇意味的吹捧，盯着他因为沾上酒气而微微发红的双颊，好看的喉结上下不自然的滑动了好几下才平静的开口：“喝这么多没事吗？”
　　柏桐闻言又灌下一口，一滴酒顺着微微上翘的唇角流淌下来，划过玲珑的下颚和修长白皙的脖颈，最后滑进领口的衣料中不见了。
　　他看着自家小师兄的目光随着流淌在自己身上的一滴酒而一路向下，不知为何胸腔中强健的心脏砰砰用力跳着，口干舌燥，连忙又喝下一口润润瞬间干渴的喉咙。面上笑着挥挥手，“师兄有所不知，我从小就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一生除了那些可以赚钱吃饭的口技本事，就只热爱喝酒这一件事了。我自幼就跟着爷爷喝酒，别说是这样一坛不甚浓烈的米酿，就是再来上几坛世间最浓最烈的酒，也是喝不出事的。”
　　从凌霄深沉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他也没再说话，几口喝完最后一口酒，眉开眼笑的躺倒在砖瓦铺得整齐的房顶上。
　　“师兄，你去过玉兰阁吗？”
　　“玉兰阁地处南方，湖川环绕，鱼米之乡，四季如春。那里的气候比较温和，适合兰草生长，玉兰阁在一片玉兰树的包围之中，玉兰阁阁主又常年栽种兰草。阁外是玉兰花香，阁内是玉兰花和兰花香，是个很美的地方。要是和永清山比的话，只能说各有千秋吧。”
　　怔了怔身子，略有所思的微微一笑，“那里的话，现在应该还有新鲜的松子吧。”
　　十几个少年弟子是跟着凌钰和几个永清派地位很高的长老师尊前往玉兰阁的，永清山上无聊苦闷，既然有机会，凌钰也是想自家的小辈趁着难得的在外游历的机会好好休闲一番，便答应凌霄他们在章峰留宿了一个晚上。只留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又开始赶路了。
　　凌钰这一趟不仅是希望这些孩子们懂得人生喜乐，更是希望他们可以解除了解在永清山以外的事，包括风餐露宿和察言观色。于是他们出发的时候就没有起马，是一路徒步跋涉过来。都是习武之人，脚程不慢，离开章峰不到五日，就到了玉兰阁的地排。
　　他们到的时候就已经夕阳西下，若是这么晚登门拜访就有点唐突了，最懂得礼貌礼仪的永清派当然不会夜间冒犯，于是就留在玉兰阁傍边的一个小镇常德镇住了一晚，打算整整队，第二天一早再前往拜访。
　　柏桐的房间在凌霄的旁边，晚上吃完饭他还是照例去了凌霄的房间。走了这一个月，要是晚上住在旅馆，那睡觉之前柏桐就一定会去凌霄的房间转转，大多数时候凌霄不怎么理他，只给他一本书打发着他去旁边看，自己也就找出自己喜欢的书看起来。
　　柏桐很喜欢待在凌霄房间里的感觉，共处一室，呼吸着同一片空间里的空气，要是看书看烦了，一抬眼就能看到冰山美人，心里顿时就安静下来了。和凌霄在一起的感觉就像是养一盆花，闻着花香，即使不看也知道他就在那里，踏实的、可靠的、安静的、芬芳的。
　　柏桐进去凌霄的房间时，凌霄已经洗漱好了，桌上放着让厨房煎好的药。
　　走到自家俊秀英朗的小师兄对面，找了把椅子坐下，看着凌霄面不改色地将那碗黑乎乎透着绿幽幽的、老远就能闻到冒着一股让人难以下咽的味道草药喝下去，微微抿唇，将沾在唇上的药汁抿入口里。
　　那是永清山的一个秘方，将数百种名贵的珍惜药材经过几百道复杂的工序加工，再精心的熬制适当的时辰，若是常年服用，就像是给身体多生出一层铠甲，可以固本培元强身健体，甚至是百毒不侵百病不犯。东西虽好，但数百种细细碎碎又无比珍贵的药材难找的很，而且要不是医术精湛到一定境界的人来进行调配，一旦哪一为药稍微多了一星半点，整服药就全作废了。
　　凌霄一生下来就开始喝这种东西，就连洗澡的时候都要在水里加几为调理身体的药材。他自己都是习惯了，但是不论见多少次他若无其事的喝这种东西，柏桐还是禁不住打心里的佩服。凌霄让他喝过那药，他只是用舌尖轻微的沾了一下就皱紧了眉头强灌了好多杯水，真的是难喝的要死，他觉得就算是得不到那药的好处，也好过天天喝这样要人命的东西，怎么也难以相信凌霄竟然可以喝这东西喝了十六年。
　　“师兄，你不是百毒不侵吗？那为什么当时还中了黑蛇的毒？”柏桐给他杯水让他漱口。
　　凌霄接过水，抿了一口，平静的看着他，“毒还是会中，只是死不了而已。”看着那双不解的黑瞳，“若是换一个人，就死了。”
　　柏桐怔住了，一句无足轻重的话竟引出这么赤裸的真相。凌霄看过来的目光还是毫无波澜不带感情，他突然意识到那可是一双跟着主人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的眼睛。凌霄的语气平平淡淡，就像是讲一件和自己不相关的事，自己的心道是没来由的加快了不少。就是自己的一时贪玩，竟然惹得自己最喜欢的小师兄差点······
　　还好。还好师兄自幼就喝这药，还好师兄是永清派前任掌门的独子，还好师兄还好好的······
　　“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