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 ...
-
入夏的清晨，天亮得早，蓊郁的树丛间，茂密的枝叶能挡住些许阳光，却不会影响人视物的能力。
山野清净，再加上来的时候尚早，即使是特意为上山的人堆砌好的石板路上，也极少见到人。
除了真的虔诚上山求佛祖保佑的信教徒。
背着棕黄背包的江阮行至一半的时候，已经累得微微气喘，面颊粉红。
双手撑着膝盖俯身休息片刻的时候，还引得一位同样这时候上山的老人家侧目。
老人家看上去五六十岁，头发半白，身后背的背包看着也比江阮的大上许多，却比江阮看上去精神。
大概是佛祖虔诚的弟子，老人家的眼里散发着佛一般的慈爱与睿智。
“小姑娘，你也是慕了因小师父的名上山的吗？”老人家不失揶揄地搭话，一边体贴地跟在江阮身边，有时就扶上一把。
江阮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不怎么坚持运动的她的确快被山路打败了。
虽然让位老人家搀扶着，还挺丢人的就是了。
江阮自然不清楚老人家口中的了因小师父是谁，听名字只知道是山上和尚的一员。
江阮其实是不信佛的。
裴晏疏躺在床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无法再拥抱她，无法睁眼再多看她一眼的时候，两方文化素质都不错的老人都总是念叨着望佛祖保佑了。
江阮依旧不信。
她只是费尽心思联系国内外著名的专家医师，不肯放弃一丝一毫的希望。
可是哇，最后做的最出格的却是她。
偶然认识的一位女性好友神神秘秘地告诉了她一个地方。
于是，江阮将希望寄托在了一间不起眼的卖伞的铺子里。
但不得不承认，那件铺子确有神奇之处。
一梦醒来，那个女子不见了，铺子也不见了，而她从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已经是另一个与她同名的女人。
不久之后，江阮已是接受了一些事来。
这里的江阮刚刚和交往稳定的男友分手，分手算狗血也不算狗血，搁在诸多旁观者的嘴里，“不过是男人偷腥那一点儿子事。”
男友在酒吧跟萍水相逢的女子有了露水姻缘，本以为一夜情哪里就会有曝光的可能，可惜人家女子偏偏是个风情风月的妖精，偷偷在男友手机里留下了床上绮丽。
江阮自然是果断提了分手。
可男友却是不以为意，露水姻缘是露水姻缘，要结婚的对象是要结婚的对象。
自己好声好气地来挽留不算，还要拖上极品老妈一起。
“哎呦，我儿子从小就招人喜欢，阮阮啊，肯定是那女人自己贴上来的，再加上喝了酒，那不就坏事了。阿姨替你都批评过了呀。你哇，也不要太较真了，好好嫁过来，替我们家生个大胖孙子才是真！”
说实话，江阮妈妈都恨不得把茶几上出于礼貌泡得茶水给泼在眼前这个喋喋不休的女人身上。
之前交往，也没暴露出这么多问题来，对着她女儿一口一个阮阮，什么都满意。
可是遇上这种明明是男方过错的事情，却能大放厥词到这个地步。
大胖孙子，感情在你嘴里，我女儿不过是一个生育工具。
江阮妈妈再也没让这对母子上门。
可她不知道的是，那个一夜情的女人其实是不知道江阮男友已有女朋友。一个说是单身，一个只是享受欲望，搁在男友妈妈嘴里，就都成了女人的过错。
男友妈妈无可奈何，本身就不是多能拉下面子来的人。
从前对着江阮亲昵，那是知道这是以后要做儿媳妇的人，怎么着在对方进门前都得好言好语地哄着，再加上江阮温和大方，她心里头还是满意的。
只是没想到临了临了，这孩子竟然拎不清，计较起这样的事情来。他们这样的人家，婚后红旗飘飘的多得是，她儿子不过婚前来了那么一次艳遇，就要死要活的。
还好没娶进门，还是让她家老爷子安排着找几个门当户对的姑娘相亲算了，小门小户的就是眼皮子浅。
男友倒是不舍得江阮，可是架不住耳根子软，被亲妈劝过几回后，也觉得几次三番放低姿态都不曾得到回应有些没面子，乘着失恋买醉倒是又找到了所谓的真爱。
这些糟心的人与事暂且不谈。
江阮妈妈驱赶渣男渣妈倒是干脆，可回过头来却要担心女儿的心理状况。
毕竟是交往稳定的男友，突然来了这么一处难堪，哪里就能跟没事人似的。
果断说分手的江阮周末更喜欢待在家里了，不似从前那爱和三五好友上街去潇洒。偶尔也会出神，做些家务都会打翻几次盘子。
江阮妈妈夜里悄悄抹泪，实在看不过眼了。
她平时就有进寺庙祈福的习惯，于是便在某一日，强硬地要求女儿去山上江恩寺拜访拜访她口中有大智慧的清云大师。
江阮妈妈不知道，眼前的女儿已是拥有两世记忆的人了。
说她是江阮，可江阮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江阮了。
江阮愿意听从妈妈的话大清早地来山寺，为的不是那个成为过去式的路人甲男友，为的也不是排遣心中的郁郁，只是怀着一线希望去看看能不能得到点裴晏疏的消息。
那人只说是守上一段时间的铺子就能等到丈夫醒来，可江阮却一下子置身在了另一个世界，成了另一段人生，不见了爸妈，也不见了公婆，裴晏疏也不见了踪影，身边陪伴的是丧夫的江阮妈妈。
江阮心中诧异着急，她不明白自己明明该是要守着那件铺子，却又无缘无故地出了铺子，到了这里。
不信佛又如何，容得她不信吗？
找不到衣裳街，找不到那间铺子，她只能寄希望于佛了。
但江阮却有种感觉，晏疏，好似还与她呼吸在同一片天地下。
回忆至此，江阮已经和老人家一齐到了寺庙门前。
庙门上头立着“江恩寺”三个大字。
庙宇古朴典雅，从打开的大门望进去可以见到三三两两的和尚。寺庙周围种的是清雅的竹子，到让江阮因为爬山耗尽体力的烦躁消散了不少。
老人家显然是江恩寺的固定香客，熟门熟路地跨过大门找她今日要拜会的大师去了。江阮在后头还能瞧见一路上还有不少小沙弥合手与她问好。
刚才一路行来已是麻烦老人家了，怎么好再耽搁人家与大师会面的时间，所以江阮便与她告别，言说自己自去拜会即可。
其实，这江恩寺与她来说，陌生得很。
所幸二人上山之时，寺中的僧侣早课已经结束，三三两两的和尚走在院中，自然而然就有人过来询问。
“女施主，请问你是来找哪一位师父？”圆头光光的小沙弥凑近，仰头来问，眼里是一派天真纯净。
眼前的女施主一不拜佛，二不添香，想来一定是和山下那些俗世里挣扎的人一样，是来求师父们解惑的。
“小师父好，请问清云大师在吗？我是阮女士介绍过来的，我是她女儿。”江阮稍微放低了身子，合手拜过，表示对眼前小师父的尊敬。
山上山下果然有所区别，山下已经是纯粹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而山上来来往往的僧侣却教人无端觉着回到了古时候，口中措辞不自觉地就文绉绉了许多。
“在的，不过早课时清云师父刚叫了了因师兄过去，不知道现在是否还在论禅。女施主，我先领你过去吧。”
小师父端方有礼，年纪又小，连此刻心里揣了事情心思沉重的江阮都不由露出了一点笑意。
小师父名叫玉浩，是的，还是俗家的名字，并未改法号。
小师父的父亲就是寺中的师父，从小就住在寺中。做和尚，是他自愿的，并不存在什么和尚的儿子就一定要做和尚这样的规矩。与他同样出生在山上的好几个孩子，就跟母亲住在城市里，过着和普通孩子一般无二的生活。
玉浩小师父今年已经七岁了，来年他父亲就会送他下山入学去接受九年义务制教育，然后就跟我们一样，只要成绩过得去，一路读到大学，之后拿着大学文凭再回江恩寺起法号，成为一名正式的和尚。
虽然不像山下的孩子一样，到了年纪就先进了幼儿园，但玉浩小师父在山上安排的课堂里都学会了拼音了呢。
“了因师兄是清云师父唯一的一位弟子，也是我们寺里最有慧根的一位。主持师父就时常说，等他百年之后，只要了因师兄乐意，这位置留给了因师兄了也无不可。还有，要是我一偷懒，我父亲也得说‘多跟你了因师兄学学，再这样下去，看下了山你怎么跟上学校小朋友的学习进度’。不过，我也很优秀的。上山来的男女施主一见了我就夸我聪慧，一听我开口就赞叹。女施主，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江阮一路上就听玉浩小师父喋喋不休地夸了因师兄，兼带着夸自己。
江阮自然是不会做打击小孩子的事的，再说了玉浩小师父的确已经很优秀了呀。
七岁大的孩子，口齿伶俐，逻辑清晰，最难得的是不嫌弃山中寂寞。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