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那个才女啊》三尺之南

152、第152章

　　黛玉所料果然不差，当日傍晚时分，就有丫头禀道：“蒋府老夫人递了帖子，要拜见大人和夫人。”
　　黛玉接过帖子随意看了两眼，心中暗忖这蒋老太太不亏是那蒋三的亲娘，口中却道：“请老夫人到进来吧。”言罢，又推了推在一旁逗狄奴玩的楚含章，道：“你快带着狄奴去厢房玩。”
　　楚含章撇了撇嘴，道：“这老太太摆明了来兴师问罪的，我才不留你一个应付她。你面皮薄，万一那老太太倚老卖老的，岂不是你吃亏？我得在这看着，也好给你掠阵。”
　　黛玉忍不住敲了他一下，道：“又不是上战场，还掠阵？你自去厢房待着，那是老太太，你与她争什么高低？没得传出去，外人不说他们蒋家心胸狭小，狂妄无礼在先，反倒说你身为知州却仗势欺人，目无尊长。”见楚含章仍旧坐在那里不动，黛玉心中好笑，只得亲自拉他起来，道：“我知道你不在乎外人的言论，但是我在乎。再则，这种事情，由我们女人来是最合适的，你一个大老爷们，就别掺和了。有这闲工夫，你帮我想几个花样子，我预备让丫头们绣几个屏风放在学堂里。”
　　“真的没问题？”楚含章仍然有些不放心。
　　黛玉摇摇头道：“没问题，你快去吧。旧日没出阁的时候，我可是姐妹中出了名的牙尖嘴利不饶人的，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我会吃亏。”
　　楚含章叹了口气，抱起狄奴，叮嘱道：“好吧，万一那老太太使些泼皮招数，你就赶紧打发丫头来告诉我一声。”
　　黛玉胡乱应着，把狄奴身上的小披风拢了拢，催促道：“我省得的，你快去吧。蒋老太太也快进来了，万一你们再和她撞上，倒是不美。”
　　好容易打发走了楚含章，黛玉想了想，披了件织锦大毛的斗篷朝门外走去。蓝灵奇道：“夫人这是要去哪呢？蒋老太太也快到了。”
　　“咱们去外面迎一迎老人家吧。”黛玉笑道。
　　蓝灵有些不解：“那老太太也不过才是个从四品的诰命，哪里用得夫人亲自去迎她？况且那老太太来者不善，咱们何必这么客气？”
　　“如今你也像那些子俗人一般，长了双势利眼不成？”黛玉微微皱眉，轻斥道：“我虽品级比她高些，但当今以孝治天下，尊贤爱老，我年纪轻轻的，那老太太的年纪摆在那，别说她身有诰命，就算是一介村妇，我去迎一迎也是应当。”
　　蓝灵脸上闪过一丝愧色，忙道：“夫人教训的是，奴婢记住了。”
　　黛玉放缓了口气，轻轻握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只是这话却不能乱说。纵使你没那意思，外人却只会朝恶的一面想。我听静之说，自定亲以后，文山的性子也比先前稳重了许多。预备再过一段时间，静之便打发他到外面去做些正经差事。我听他的口气，文山多半也是要为官为宦的。等你出阁了，也就是官太太了，到时候与些官夫人们应酬，可不好再像今日这样由着喜好来了。”
　　听了这话，蓝灵顿时眼圈发红，道：“奴婢自小亲缘浅薄，父母娘老子和兄弟都没把我当人看。幸得苍天垂怜，得遇夫人，不仅教奴婢念书识字，还为奴婢的亲事万般操心。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一辈子也报答不了了。”
　　黛玉那帕子给她拭去了泪痕，笑道：“怎么报答不了？将来你与文山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也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蓝灵羞红了脸，道：“这些日子夫人惯爱拿这些事情来打趣我和雪雁。”
　　“这怎么是打趣呢？我说的可是有道理的。”帘子掀开，一阵冷风迎面扑来，黛玉禁不住缩了缩脖子，一本正经道：“你们日子过得好了，我身边的小丫头们见了，心中也有盼头，当起差自然是更加兢兢业业。我这个当主子的，不就是因此受益吗？你说这不是对我的报答吗？”
　　蓝灵扶着黛玉下了台阶，道：“什么话从夫人嘴里说出来，总是大道理一堆。反正奴婢心中永远记着夫人的大恩就是了。”
　　主仆二人又说笑了几句，便见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走进了院子。正是蒋家的老夫人了。
　　蒋老夫人见黛玉主仆立在院子中，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想到家中的儿子，脸上便重新冷了下来。黛玉眼神很好，蒋老太太的神情自然是全部看在眼里，故而她便停下脚步，只等着蒋老太太过来。
　　“蒋老太太倒是稀客，今日竟然难得来我们家了。”黛玉淡笑道。
　　蒋老太太勉强扯了个笑，道：“府上尊贵体面，我们寒薄人家无事哪里好随便登门？”
　　黛玉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只道：“外面冷，老太太屋里请吧。”说罢，便带着丫头们径直朝屋中走去。
　　蒋老太太只得咽下嘴边的话，扶着丫头的手跟在黛玉的后面。
　　一行人进屋，分宾主落座后，黛玉示意丫头们奉茶，方才对蒋老太太道：“如今天色不早，我也就不与老太太多寒暄了。听方才老太太话里的意思，此时登门倒是有事。老太太不妨直言，若是能帮的，我一定尽力。”
　　蒋老太太摇了摇头，道：“老婆子今日登门，多是与知州大人相干。怎么竟不见知州大人？”
　　黛玉含笑抿了一口茶水，浅笑道：“老太太来的却是不巧，我们家老爷尚有些要紧的公务要处理，竟是不能招待老太太了。我与我们家老爷夫妻一体，老太太有什么事说与我听，我再告诉我们家老爷，也是一样的。”
　　其实，蒋老太太初见黛玉之时，瞧其年轻貌美，面容尚且有几分天真稚嫩，又兼听闻楚含章二十多岁才成亲，便私心里认为其不过是贪图黛玉的好颜色方才娶亲，事实上并没有如何地看重黛玉，因此她并没有真正将黛玉放在眼里。这会子听了黛玉的话，蒋老太太低声问了身后的丫头几句，方才摇头道：“无妨，这会子也快酉时了，知州大人总要用晚膳的。老婆子我也没什么事，等一等知州大人也是一样的。”
　　黛玉心中有些不喜：这老太太面对她时，眼中那不加遮掩的轻视，让人想忽略都难。这会子竟还打起了借着晚膳的时机等楚含章的主意，更是无礼且霸道。
　　所以，黛玉垂下眼，边用帕子漫不经心地擦着手指，边平静道：“老太太这么说了，我也有两件事情好叫老太太知道：第一，除了公事，我们家老爷的任何事情，我都能做得了主；第二，我们家老太爷定的规矩，除非必要，晚膳的时候必定要自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她把“自家人”这三个字咬得极重。
　　听话听音，蒋老太太自然也听出黛玉话中的未尽之意。没料到黛玉这般口角锋利，话里话外更是自己强行蹭饭吃的意思。蒋老太太脸颊不自觉地抖了抖，厉声道：“本来老婆子想着此事与夫人无关，便不在你面前多嘴多舌了。我蒋家诗书传家，该懂的礼仪规矩都是懂的。再者，我们蒋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并不缺几口茶饭，知州夫人大可放心。如今，夫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婆子也就把话说敞亮了。”
　　黛玉轻轻笑了笑，道：“请！”
　　“我们蒋家为人处事素来规规矩矩，阖族皆是老实本分的。我们家老爷，还有我那三儿子更是谨遵圣贤教诲，每日除了与朋友间必要的交际应酬外，只在家中读书修身。既然夫人与知州大人夫妻一体，老婆子今日便要问上一问：不知我们家老爷子和我那三儿子哪里得罪了知州大人，竟然遭此横祸？还望夫人明示，我们蒋家必倾合家之力，来给大人赔罪。”蒋老太太说着，就要朝地上跪去。
　　一旁的藏绿眼明手快地扶住将要跪下的蒋老太太，笑道：“老太太果真是年纪大了，这才说了多大会功夫呀，就有些体力不支了。还好奴婢反应快，不然的话，若是就这么倒在地上，可是要出大事的。”说完，手上用力，硬是把蒋老太太按在座位上，又轻斥蒋家的丫头，道：“老太太春秋已高，你们这些随身伺候的人，更该时刻留心。不然的话，老太太出了事，把你们卖了都不够赔的。”
　　黛玉看着蒋老太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低头拿帕子掩了掩唇角，方才抬头佯怒道：“放肆，都怪我素日惯着你们，越发地不知道规矩体统了。你是哪个名牌上的人，字都没认全，也敢教蒋家的规矩？快给老太太赔不是，一会自己去你雪雁姐姐那里领罚。”
　　藏绿福身道：“对不住了，老太太。方才是奴婢不明究竟，情急之下担心老太太安危才冒犯府上，还请老太太责罚。”
　　又是情急，又是担心的，况且身在楚府。蒋老太太只得僵着脸道：“无妨，你也是一片好意，我哪里会怪你呢？”心中倒也终于开始重视黛玉了：这个年轻的知州夫人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的柔弱。
　　黛玉赞道：“老太太果然慈心。至于老太太方才说的话，我仔细想了一下，老太太大概是误会了。中午的时候，我们家老爷自府上回来，还高兴的很呢，只叹蒋家不愧是传承许久的读书人家，所言所行与一般人果然是大不相同。”
　　“如此，老婆子倒是要问上一句：为何楚大人走后，我那三儿子竟然成了那般模样？又为何周围伺候的下人都说是因楚大人之故？”蒋老太太咄咄逼人地追问，又淌眼抹泪叹道：“我可怜的儿，早上和我请安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谁知道不足半日的功夫，竟然落到这般田地。年纪轻轻的，竟然生生呕了一盆子的血。年少吐血，这…这…真真是要剜了我老婆子的心那！”仿佛是说到了伤心处，这老太太竟然于众人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黛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内心腹诽道：“您那儿子若果真是呕了一盆子的血，您老人家这会子只怕也没工夫来我家嚎吧！”抬眼见蒋家的几个丫头只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她也懒怠多费唇舌地劝人。一时间，堂上竟然无人去安慰蒋老太太，只由着她自顾自地干嚎。
　　又坐了一会，听着蒋老太太的哭声渐渐地笑了些，黛玉方才轻轻咳嗽了一声，道：“老太太年纪大了，伤心了这么久，先喝杯茶缓一会吧。”一旁的蓝灵立即捧了盏温热的茶水放到蒋老太太手边。
　　说实话，蒋老太太哭了这么久，嗓子自然是有些干燥。不过，她心中有些不满黛玉方才的举止，便把杯子稍稍推离了一些，暗中以唾润了润嗓子，淡淡道：“多谢夫人美意。”
　　黛玉也不在意，笑道：“老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合着是因我家老爷之故，贵府三爷方有此灾祸？”蒋老太太理直气壮地点点头。
　　“若我不知内情也就罢了，偏偏我们家老爷已经把事情告知于我。老太太的话，请恕我不敢苟同。”黛玉看着蒋老太太，语气轻柔，态度却坚决。
　　蒋老太太顿时拉下脸，冷声道：“知州夫人这是何意？”
　　“何意？”黛玉淡淡道：“老太太自然明白。老太太口口声声说贵府三爷之病源于我家老爷，那老太太可否明言那病是如何源于我家老爷的？”说到这，她轻哼了一声：“贵府三爷之病，全在于他自己。我倒是不知道蒋三爷有何等底气，竟然敢狂言教导我们家老爷？不提我们家老爷师承梧桐书院名家大儒，单单是我们家老太爷、太老太爷俱在，于情于理都轮不到贵府蒋三爷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插手我们家老爷的学识教养问题；至于朝廷上的官家事情，我们家老爷的上官管得，金銮殿上的皇帝陛下训得。不知蒋三爷是有何等资本，可以与这几位相提并论？若为人师，总要有一处强于人才是。倒是不知蒋三爷是有那一处比得过我们家老爷？我们老爷也好正经地择了良辰吉日，斋戒沐浴登门拜师讨教。”
　　拿蒋三爷和楚含章比？纵然再护短，孰高孰低，蒋老太太心中还是有数的。当下，她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吐出一句：“夫人这是在拿楚家来压我老婆子？”
　　黛玉眨眨眼，道：“唔，若老太太这么认为的话，那就算是吧。”
　　蒋老太太再也坐不住了，愤怒地一拍桌子，道：“今日是我蒋家该灾，得罪了楚家。楚家位高权重，我们蒋家自然是惹不起，也不敢惹。”说完，也不要丫头扶着，就怒气冲冲地相门外而去。
　　“老太太且留步，我还有一句要紧的话要告诉您老人家。”黛玉疾走两步到了蒋老太太的身边，拉着她的手悄声道：“老太太怕是不知道，因着先前刘知州的缘故，我们家老爷来平安州，身边可是有陛下的人在呢。老太太若是想告御状的话呢，最好找个水平高的状师写状子。”
　　蒋老太太这会子再看黛玉的盈盈笑脸，只觉得无端生冷，僵硬道：“不劳知州夫人费心。”脚下却风一般地走了。
　　“这话也就是老太太了，别人我再不说的。”黛玉扶着门框，看着蒋老太太的背影，扬声道。
　　蒋老太太脚下一个踉跄，被追上来的丫头扶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黛玉无奈地摊摊手，方才返回屋里去了。
　　“今日，我才算是见识到了安澜的口才，为夫真是甘拜下风。”她刚坐定，就听有人笑道。
　　黛玉转身，却是楚含章从屏风后转过来，边走口中边道：“我原本还怕娘子吃亏来着，没想到果真是我多虑了。”顺手斟了一杯茶递到黛玉的手里，笑道：“娘子今日辛苦，且喝口茶润润罢。”复又好奇道：“娘子后来又对那老太太说了什么，那老太太倒像是见鬼一般？”
　　“你说谁是鬼呢？”黛玉掐了一把楚含章，却忍不住附在他的耳边把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楚含章先是一惊，才道：“怪不得呢？若是我，也该是那见鬼的表情了！疾风他们如今并未在我们身边，娘子这虎皮倒是拉得好大。”
　　“我这不也是防着他们多生祸端嘛。”黛玉摸了摸鼻子，窃笑道：“还有，你方才说错了，我拉得可不是虎皮，是借真龙的威势呢。”那叫龙皮！
　　楚含章口中的茶水顿时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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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叮~林怼怼上线！
完全停不下来，只好下章开启教书育人生涯啦。像林妹妹这种高端的怼怼，三尺水平有限，各位既然入坑，也只好将就了。（只求轻拍，万一拍重了，脑子变傻了，后面只怕要长久难产卡文了。）还有，我发誓：这真的不是威胁！！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