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那个才女啊》三尺之南

145、无为治

　　有了雍安帝发话，楚含章自是遵从旨意，收拾了东西，很快便赴平安州去了。因为年节事多，楚夫人便没有和他们一起，要到出了正月才去。
　　楚含章只道天气冷，也不骑马，和黛玉一起窝在马车上。一上车，楚含章便没了正形，懒懒地歪在大迎枕上，道：“困得很，让我眯一会。”
　　“昨晚你什么时候回房的，我实在等不下去就先睡了。”黛玉把薄褥子搭在了他的身上，笑道。
　　楚含章哼了一声，道：“别提了，昨晚上两个老爷子一个接一个的，也不打也不骂，只让我背书。好家伙，几个大书架子的书随便抽，抽哪一本就背哪一本。那滋味，简直是生不如死，销魂至极。”
　　黛玉同情地摸了摸他的脸，笑道：“大新年里大家都开开心心的，谁知道你竟然来了这么一出，把人都要吓懵了。祖父和公公不生气才怪呢？”
　　“我这不是被逼无奈吗？之前不出门还好，可这过年自然是免不了四下应酬。一个个的，好似没其他事一般，只逮着我问东问西的，简直是烦不胜烦。偏偏又都是些沾亲带故的亲戚，你发火吧，轻了，人家只当听不懂；重了…唉！更难缠。”楚含章咬了咬牙，恨恨道：“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咱们一走，他们总不能追到平安州去！”
　　“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这么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实话，”黛玉上下打量了楚含章一番，点点头笑道：“还挺有趣的。”
　　“安澜，你也没有同情心吗？太伤我纯洁无瑕的心了！”楚含章瞪大了眼睛，佯装出一副欲哭的模样。
　　“对不起，”黛玉拉了拉他的手，忍不住笑道：“但是你这么一来，让我觉得更有趣了！”
　　楚含章捏了捏黛玉的脸颊，恨到：“明年过年我不出门了，让你去应付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
　　“正好，反正到时候宝宝也出生了，不必像如今这样仔细谨慎。到时候，我陪着那七大姑八大姨的听曲看戏，你就在家里看着宝宝吧。”黛玉爽快道。
　　楚含章狐疑地看着她，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觉得你在什么地方挖了个坑。”
　　黛玉笑得一片纯良：“没有没有，我是真心想和你换的。你不是觉得应酬很累吗？为人娘子的，自然要为夫君分忧。”

　　按说黛玉素来并不大喜欢这种无谓的应酬，今日这般反常，全赖于王熙凤的儿子阿拙。过年的时候，黛玉到荣国府拜年的时候，在王熙凤的院子里坐了一会。初时还好，有小丫头陪着玩，阿拙安安生生的，还挺招人喜欢。
　　可是，大概是在屋中待得腻味了，他非要到外面去玩。虽然面雨雪交加，但他非要去，丫头婆子们只得把他严严实实地包裹了，然后一群人打着伞带他出去。可惜，只安静了一会，他又要自己下地去玩。这种天气，丫头婆子们哪敢依他的话？
　　要求不被满足，阿拙便开始撒泼打滚地嚎起来。恰好，王熙凤有事出去了，屋中只有黛玉与三春姐妹在。一院子的主子下人都上阵了，却是半点作用都不起。阿拙依旧是一副水漫金山的架势。
　　正当众人焦头烂额之际，王熙凤终于回来了。千哄万哄，又许下无数的好处，还特地给他抓了一把糖，才总算让阿拙的眼泪止住。
　　王熙凤抱了一会，阿拙慢慢睡了，才交给奶娘带下去。
　　“阿拙如此哭闹，让妹妹见笑了。你二哥每日要上班，我平日里也忙，到都是老爷和二妹妹他们在带。我虽有心管教他，可他们那么小，总是下不了手，以致养成了他这般霸王脾气。好在我到还能勉强震住他，不然那小子真要上天了。”王熙凤灌了一口茶水，才道：“妹妹日后可要记得，这小孩子该宠还是要宠，但是该严的时候还是要严。不然的话，脾气一养成，可真是够受的。”
　　黛玉早被阿拙的一番哭闹给惊住了。她到目前为止，见过的小孩子也就王熙凤家的巧姐和楚家的岚岚。这两个小姑娘或者秀气或者俏皮，都懂事的很，哪里见过这等哭天抢地的哭法？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门外，干巴巴道：“小孩子都是这么个哭法吗？”
　　想到往日，王熙凤叹道：“如今还好些，他三四个月大的时候才是真真的要人命，没日没夜的闹，常常一哭就停不下来。虽然晚上有奶娘带着睡在东厢，但那哭的凄惨劲，我在正屋都能听见。妹妹也知道，我们好容易得了这么个儿子，自然宝贝的紧。往往他一哭，我就往东厢跑，一夜下来竟是没睡个囫囵觉。恼得我恨不得把他重新塞回肚子里去，那时候哪有这些事？”
　　“这么吓人？”黛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王熙凤这才想起来黛玉初次怀胎，自己这么说倒是有些吓唬住她了，忙摆摆手道：“哪里？一个孩子一个样儿，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阿拙般的泼皮样。我有巧姐的时候就省心的很，很少苦恼。这两个孩子脾性竟是完全反着来的。妹妹和楚姑爷都是识文断字的文雅人，将来小外甥定然也是个体贴人的好孩子。”
　　她虽然这么着意描补了一番，又讲了些阿拙如何可爱伶俐的例子来，但说实话，阿拙那一幕对黛玉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原来，小孩子不是所有时候都是可爱讨喜的，还有一些让人恨不得退避三舍的时候。

　　有了阿拙做出的震撼示范，黛玉自己又心中深入细想了一下，只觉得自己没有勇气面对这等局面。
　　按照王熙凤的说法，自己肚子中的这孩子等到过年的时候，正好就是那最爱闹人的时候。如今楚含章的话一出，黛玉顿时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一个避开孩子哭闹求清净的机会。
　　不过这种小心机，黛玉是不会回让楚含章知道的，所以，她机智地转移了话题，好奇道：“你昨天那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听宋嬷嬷说，皇后娘娘这些日子有些不大自在，我本来还想着要进宫去给娘娘问个安呢。”
　　“抱歉，坏了你的打算。”楚含章道：“我懒待应酬无聊人士。也不知道承恩侯给了大皇子什么好处，大皇子依旧答应让钱娇娇进府，只等过完年就办。大皇子知道那日街上发生的事情，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觉得我和他同病相怜，日日在外面堵我，一副要畅谈心事、互相慰藉的模样。那种只差直接把‘另有所图’这四个字写在脸上的假惺惺模样，恶心得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所以，你就故意惹恼陛下，好名正言顺的出京。”黛玉接着道：“不过，陛下还真是宠你。好像生怕你受委屈似的，你前脚出宫，后脚就命人颁下各色赏赐。我几乎都能想象那些人傻眼的样子！”
　　“管他们呢！”楚含章满不在乎道。

　　没了刘高之流存在，平安州正值百废待兴之际。好在有寇问心等一批新选拔出来的官员辅佐，又没有不识眼色之人胡乱插手，虽然忙些，但一想到这是切切实实为民谋利的好事情，所有人都是干劲十足。
　　因着田里的稻子就要成熟了，楚含章便照例带着下属们去四处瞧瞧。田野里一片金黄，三五个农人正在田间忙活着。楚含章指着那几个人，好奇道：“他们那是在做什么？”
　　旁边的小吏笑道：“大人，因着稻子长大需要很多水，所以临近收割的时候就要在田埂上开几个口子，把水尽量地排出去。割稻子的时候人在田里容易走动些。”
　　楚含章点了点头，道：“果然是个好法子。老话说世事洞明皆学问，看来我懂得还是太少。”
　　寇问心摇了摇头，道：“大人出生富贵，已经很好了。”
　　楚含章暗自嘀咕道：“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什么好听话，总感觉一股子淡淡的讽刺在里面。”他正想同寇问心问个清楚。却见寇问心已经几步走到田边，蹲下身捧起一株稻穗，细细看了看，笑道：“大人请看，这谷穗金黄、颗粒饱满，拿在手中沉甸甸的，显然是秕谷很少，再过个十天半月差不多都能收割了。届时只要天公作美，今年老百姓算是能过个富足年了。”
　　听了这话，楚含章皱了皱眉道：“我翻看县志，往年这时节却是最容易阴雨绵绵。如此，这地里的稻子岂不是要遭殃了？”
　　“只能是和老天爷抢时间了，”寇问心叹道：“争取早些收回家去。”
　　人群中一个肤色微黑的年轻人孙伯文心有余悸道：“可不是？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农家人最忙的时候，要把庄稼收回来，要脱粒晒干，还要时时提防老天爷突然变脸。那时候晒谷场就成了香饽饽，人人争抢。”
　　“小孙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往年还出现过因争晒谷场而打起来的事情，严重者甚至头破血流，非死即伤。”寇问心叹道。
　　一位面容枯瘦的中年男子眉头紧锁道：“说来不怕众位知道，我们这些人最怕的便是断这些官司。”
　　“焦县令，这是为何？民有纠纷，我们这些做父母官的便该秉公持正，断明原委。”楚含章奇怪道。
　　“大人有所不知。既然有打架斗殴，按例势必要蹲几天牢的。可是，关人容易，那家里的农活谁干？这时节，地里活可是一日都不敢耽误。一个不对，庄户人家半年的嚼用都要受影响。”焦县令叹道：“如此，自然是为难。”
　　楚含章沉思了片刻，见寇问心已经走到旁边的玉米地里去了，便道：“老寇，对于焦县令和伯文他们所说的事情，你有何良策？”
　　“大人别问我，我只是个主簿，不是大人的幕僚，不管这些出主意想点子的事情。”寇问心摆摆手，又探着头在地里寻摸了半晌，笑道：“苍天有幸，让我逮到了一条漏网之鱼。”说着，他利落地从玉米杆子上掰下来一个玉米棒子。
　　被人拒绝，楚含章也不生气，看了看寇问心肩头的褡裢，好奇道：“老寇，你捡这些玉米干什么？家中缺粮食了？回头我让夫人给你送一袋子过去。”
　　寇问心连忙摇头，道：“不必了，上次夫人命人送过去的米面都还有。这些玉米落在地里，我不捡也有别人捡。我拿回去晒干了磨成细粉，贴饼子或者是煮粥喝都是极好的。”
　　“怪不得大家都说你会过日子呢！”楚含章笑道：“话题扯远了，说说呗，方才那些问题怎么解决。”
　　寇问心长叹一声道：“大人，我现在是万分后悔当时鬼迷心窍地做了那一份卷子，以致于现在落得个被你百般压榨的下场。”
　　楚含章摆出一副正直严肃的模样，道：“老寇言重了。作为平安州的一份子，都该积极献言献策，为平安州发展尽自己的能力。”
　　“不不不，在其位而谋其政。老夫只是主簿，只负责写写记记这种事情。”寇问心纳闷道：“大人聪慧过人，心中自有百般智计，怎么总是爱躲懒呢？”
　　想到往事，寇问心就想大叹三声误上贼船。想二人初次见面时，楚含章还是一副沉稳能干的模样，谁知只回京过了个年，再回来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万事能推就推到自己头上，整日一副闲散姿态。以寇问心来看，若是这知州之位能让，只怕楚含章早就把知州之位也推到自己头上了。
　　你说他不务正业吧，他经手的事情也都处理地井井有条；你说他认真吧，任谁见了他平日的样子都不会赞同这句话。
　　“老寇错了，我这是在给大家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楚含章皱眉思索了一番，道：“你今日总说自己是主簿，不管什么出谋划策之事。那我现在就任你为平安州同知，如此这些便是你的分内事了。”
　　寇问心只觉得心力交瘁，无奈道：“多谢大人，只是老夫做这个主簿就已经很勉强了，高了怕是不能胜任。”
　　“那老寇的良策呢？”楚含章点点头，道：“我记得夫人先前在京中的时候，皇后娘娘送了她几个酿酒的方子。我看了一眼，好像还有已经失传的兰生酒。你也知道夫人如今有喜，我自是没那等闲工夫摆弄这些东西。偏又对这兰生酒好奇的紧，所以我才想着找个懂酒之人，将方子予他，让他自个捣鼓去。虽说有些难，但保不准就成了呢。”
　　听了这话，寇问心忙追问道：“可是汉宫之中的名酒兰生？”
　　楚含章揉了揉额头，苦恼道：“抱歉了，我这会子一直在想解决百姓的水稻收割问题，脑子乱的很，竟是记不清了。要不你再等等，我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再去帮你想。”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只有这次了，回头我一定把酒戒掉。”寇问心心中发誓，面上却笑道：“此等小事，怎敢劳动知州大人大驾？我等已经有了计划，只等着请大人过目呢。”
　　“哦？”楚含章轻轻咳了咳，矜持道：“寇主簿且说来听听。”
　　寇问心深吸一口气，才道：“此事若想解决，对于别人来说自是有些难办，但对于大人来说确实轻而易举。大人手握平安州军政大权，如今太平盛世，军中那些兄弟们除了每日操练，也没什么正经事情干，不如就让他们去帮大家伙一起秋收。如此，士兵们换了一种法子训练，老百姓也得以快速完成秋收，也是互惠互利的好事。”
　　“这个法子倒新鲜，不过需要派出去多少士兵呢？”楚含章问道。
　　既然已经开了头，寇问心也不绕圈子了，直接道：“依据州志，平安州下辖共有十一个县，总计有三百多个村子，依据各村的大小分派人数。一个村子也就三五十个人罢了，各村不过是提供这些人一两日的饭食而已。”
　　“很好，老寇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楚含章笑道：“既如此，此事就交给老寇你来办吧。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别不好意思。”
　　心中第四百二十七次暗恨自己嘴馋，寇问心木然道：“多谢大人抬举，下官必定办妥此事。”

　　在田间转悠了半日，楚含章一行人才回到城中。一刚到城门口，就见向青无头苍翼似的在那里转来转去。
　　楚含章勒住马道：“向青，你在这里干什么呢？闲的没事瞎转悠？”
　　“大人？大人你可回来了！”听到这个声音，向青猛然停下脚步，急切道：“府里出事了，大人你快点回府吧。”
　　“什么？出了什么事情？”楚含章心头一紧，喝问道。
　　向青张了张嘴，才道：“当时乱的很，只听见内院嚷嚷着让请大夫。我只听得老夫人身边的姐姐说让我来找大人。可是，衙门里没见到大人。我怕…”
　　“向青，我真要被你气死！”一听见说请大夫，楚含章顿时慌了神，缰绳一拉就朝城中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