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长柄伞

4、chapter 4

　　周沅随便收拾了下便出门了，虽然她平时与人并不十分热络，但也并非不知人情世故，提了一些水果就去敲门了。

　　进门之后王姐正包着饺子，火上炖着汤，香味儿扑鼻，说实话，这样的氛围让周沅有些别扭，但似乎又有些暖意丝丝缕缕飘进了心房。

　　“你看看你，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

　　“老吃白食以后我就不好意思过来了。”

　　“什么话这是，你随时都可以过来，想吃什么就告诉我，都给你做。”

　　周沅弯了弯嘴角，挽起袖子便要去帮忙，王姐执意不让她沾手，经过一番拉锯战，周沅也有样学样地包起了饺子。

　　楼下，陆汀看着熟悉的楼层，心里渐渐蔓延起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他转头看看卫诚。

　　“你家住这儿？”

　　“是啊，原本不打算告诉家里的，一直瞒着他们，这不是这边行程耽搁了嘛，就想回来看看，我已经跟我妈说好了，说我老板会过来……”说完卫诚有些讪然。

　　“上去吧！”

　　不会这么巧的

　　不会……的

　　不会吗……

　　“叮铃”声响起的时候，王姐赶紧撩起围裙擦了擦手，只是几下便缓了下来，心念一动，便央着周沅去开门。她倒也没有什么，就着手龙头搓了两把便去开门。

　　“陆哥，这就是我家，我跟你说，我妈手艺可好了，你今天得多吃啊……咦”，卫诚有些诧异，“你是？”

　　“是小诚回来了吗？快进来吧。”

　　“啊，来……来了”

　　说实话，周沅并不是十分惊讶，从知道他回来的那刻起，她就知道总有这么一天，也许是在大马路上，也许在家门口，再次见面的场景她已经想象过很多次，只是此刻她没有一点点防备，这样的重逢太过突然，她从没有细想要以怎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因为她根本不明白，不明白自己，更不明白他。他们的开始水到渠成，结尾却太仓促。他们之间就是一笔烂账，糊里糊涂，理不出头绪。

　　说到底，周沅不过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女人，虽然知道有这么一天，要说内心没有丝毫波动，那是假话，事实上，她现在根本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已经脱胎换骨，她无法将这个人和从前的影子重合，不过她也从未看透过他，毕竟她对他的记忆都是假象。

　　“都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呀。”怔愣的时间有点久，王姐和卫诚也觉察出一丝异样。最终，几个人在王姐的招呼下才挪动了脚步。

　　“哟，这小伙长的真精神，你就是小诚的上司吧，你……哎，不对呀，你不就是……”

　　“王姐，我有急事要处理，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吃你做的饺子。”

　　她一番话说得不急也不缓，只是听着明显力度不小的关门声，王姐也不继续说了。对着剩下的两个人态度如常。

　　而陆汀，在王姐泡上热茶的时候，他甚至露出了不可谓不温和的笑容，语气柔和地说了声谢谢。

　　可是卫诚看着他手中还拿着刚刚差遣自己买来的保健品，觉得，此刻一语不发的男人，也许内心并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平静。

　　周沅觉得自己完了。

　　跑什么呢？

　　当年的事儿……根本没她什么事儿，她就应该面不改色，心安理得。怨得着谁呢？

　　就这样，她做了好一番的心理建设，却还是没忍住再三地检查门锁是否锁好。她是一个极怕麻烦的人，实在是没有气力去和他掰扯陈年旧事。

　　他们之间现在唯一的联系就是那批货，虽然秦爷目前还是不松口，但她绝不可能不掺和进来。两边讳莫如深的态度，一波三折的交易，这背后绝对不简单……

　　想到这儿，周沅禁不住笑了，他们这些人，做的哪件事情是简单的呢？算了，不想了吧，眼前还有个大麻烦。

　　其实她知道陆汀是不会放过这个叙旧的机会的，所以她锁死了门，又留了一只耳朵注意着隔壁的声响，只是这样神经高度紧绷的时刻并没有维持太久。

　　陆汀看着不费吹灰之力便翻进的窗口，神色微动。那双已经习惯了平静的眼睛也轻易起了波澜。

　　“陆汀，你干嘛呀，你开什么窗呀？晃眼睛知不知道？”

　　陆汀看着已经日上三竿却还在床上嘟嘟囔囔的人，有些无奈，心念一动，便直接扑了过去，压着人愣是给人亲醒了。

　　只是周沅意识还未完全缓过来，憋着一股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烦躁极了，一巴掌呼了过去。她手劲儿从来都不小，这下倒是完全清醒了，不过陆汀却被打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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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沅纠结了几秒，暗搓搓地摸了摸陆汀的脸，“疼不疼啊？”

　　“你说呢？自己多大劲儿不清楚？”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看某人满脸愧疚，他心里有些不落忍，于是他一边骂自己贱一边却又亲了上去。

　　“行了啊，我还没委屈了，你倒可怜起来了。”

　　“我不喜欢开窗……从小就不喜欢”

　　陆汀愣了愣，将手撑在她两旁，静静地看她，随后顺势背着窗躺在她边上，把身边人拥进了怀里。然后，越收越紧……

　　过去的一切跟烙在骨头里似的，忘不了，也不想忘。只是他终究是缺席了五年，错过了她的喜怒哀乐，点点滴滴。不管他的初衷是什么，这一切看起来都这么不值得原谅。尽管他也不曾后悔当初的决定，却依然挡不住胸腔中方寸之地的酸楚和细细密密的疼。

　　卧房里并没有人，陆汀便放轻了脚步声，出了卧房。只是当那双平静的眼眸扫过沙发时，不期然与周沅的目光碰撞。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静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你来干什么？”她很清楚，他要来，谁也拦不住。

　　她一开口，陆汀反而自在了，又往前走了几步，直至坐到了她的对面，与之平视，甚至不紧不慢地点上了一支烟。环视了一番这间小公寓。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滚。”语气轻而冷。

　　“这几年……你还好吗？”他收回了视线，继续盯着她。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我好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陆汀，你他妈别忘了，当初不告而别的可是你，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声音有些收不住了。

　　陆汀闻言皱了皱眉，将还剩下大半截儿的烟捻灭了丢进烟灰缸。有些烦躁地按按眉心，眉骨上的疤痕也跟着一伸一缩。手上的刺青有些褪色，但依然清晰可见。

　　“非得这么说话？”

　　周沅愣了愣，只是一瞬，随即满身的刺都竖起来，不扎得彼此鲜血淋漓便不罢手。

　　“我什么语气有什么所谓？反正这笔交易做成后，我们不会再有交际，我们这样的人，要做到这一点很容易，不是吗？”有些自嘲的语气。

　　“也许吧。”他两手交叉而握，放在两膝上，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有浓重的情绪，只是被他狠狠地压制着，让人看不清其中掺杂了怎样的感情。

　　“你什么意思？”周沅是个极其清冷的人，此时此刻，倒是各种滋味尝了个遍。她想用烟草驱逐心里的气闷，不安，脆弱。。。身体比脑子更快，这样想着的时候，手已经去够桌子上的香烟了。

　　不过对面的人显然更快。

　　周沅看着紧握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温暖，有力，手心微微濡湿。霎时间，她的气力都卸了个干净。

　　她挣了下，陆汀很快放了手，“就这样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以后。。。。。。”

　　“想和我说两不相欠是吗？”这样的谈话有些挑战他的耐性，心里像有一簇火苗，野兽般闪着幽蓝色的光，他想离开，不然会伤人。

　　“你应该知道，这批货对秦叔来说很重要，我不可能不插手，也希望你别耍不入流的把戏。”避而不答，顾左右而言他，很常见的男男女女的交流方式。

　　“不入流吗？”声音也染上了怒气，“你有种！”他牙关紧咬，挥拳砸向了茶几，声响骇人。

　　周沅也火了，“腾”地一下便站起来，嗓音低而紧

　　“与你何干？现在，你给我从哪来回哪去。”

　　陆汀气极反笑，“行啊！”说完便起身走向了卧室，直接屈肘击碎了玻璃，纵身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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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陆汀的动作极快，周沅愣在了原地，直到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她才意识到什么，原来这就是“从哪来回哪去”，她真是长见识了，什么人啊这是。

　　“混蛋。”周沅咬牙切齿。

　　随后她想到了什么，从烟灰缸中拣出了那半截烟头，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