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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   安州城侧门,阿渠人未至,一串闹哄哄的不满便先钻进了耳里。

      提着清琉从营帐后绕出来,闹腾的正是李辽生分给她的那支小队。他们站在城门底下,姿容阴沉,声声不快,基本都是在说阿渠。

      见她到了,小队噤了声,方才最大声的小队副指挥姜常湃按着剑退在队伍一侧,大胡子环绕的脸上冷冰冰的。

      阿渠上下端量他一眼。
      她来之前,李辽生便已经告知了她这支小队的情况。

      安州一字营里分出来的小队,安州军营中骁勇中的骁勇。
      其带领者姜常湃,少幼从军,是盛京三大军权之一韦家军卫龙营出身,但几年前韦家被时簧收编后,他便投到了李辽生的麾下。

      据说他最恨,就是像她这种拱卫昏庸,只知玩乐的女纨绔。
      而所领的小队,脾气也跟他差不了多少。

      想起李辽生说的,其他队伍另有任务,故而才将这队分给她的话,阿渠心底一声冷嗤。
      扬起眼,她手指在清琉刀头上打了个圈,问道:“姜副指挥使似乎对我很不服气?”

      姜常湃微微一愕。

      阿渠和李辽生借小队,是暂借暂领,之后小队还是要回归李辽生旗下。
      一般面对这种情况,代指挥使都会尽可能的,和队伍听命的正主避免冲突。

      更何况,她为初次领军,又是个只有十六岁的女郎。
      经验性别上都不占优势,面对他们这些汉子,她不是更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意外中回神,姜常湃凝了凝眼,抱拳道:“属下不敢。”

      “不敢?”
      话音落地,目不斜视地看着队伍的阿渠就笑了一声:“男子汉大丈夫,背地里的话被逮了正形就不敢认了?我这个小娘们儿,可敢认不如我二哥温岭呢。”

      她这辈子,只有十六岁,没有进过军营,没有行兵的经验,比之现今为止七进七出跶虏营帐的十九岁温岭,她自认汗毛都不如。

      但承认归承认,内中暗含的讽刺,也是极其明了。

      听得这番话,姜常湃的脸色当即黑了下去。
      他已经避了和她争执,她却是什么意思?

      他望向阿渠。红霞下,一身银盔红衫的女郎军姿笔正,除了最开始那一扫,再没看过他一眼。

      那神色,明摆着是说他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孬货。

      姜常湃眼皮跳了跳。
      他自小从军,保家卫国十数年,何曾被一介女子轻视过?

      一身彪莽冷沉,姜常湃心怒起伏。

      “谁说我不敢认,我姜常湃说过的话做的事,没有什么不敢认的!”姜常湃跨出一步,“而且小娘,刚刚你自己也认了不如二少将军。既如此,你想必对自个儿风评能力同样心中有数,那我说您不配领队,又有什么问题?”

      姜常湃挺直了背。
      八尺高的汉子站在面前,阴影覆下来,有些居高临下的俯视之意。

      阿渠和他对视,指尖按着清琉刀柄。
      须臾,她沉眼轻笑稍许,抬起头来,杏眼中如有火点明灯。

      “不单是因为我声名狼藉吧?”
      晚霞风声里,阿渠冷冷启唇,见得姜常湃一愣,她看向底下的五百人,朗声道:“你们不服气,不还因为,我是个女人?”

      军营之地,从古至今都被认为是男人的地盘。

      纵然女子也曾耀眼,如木兰妇好冼夫人。
      但也终会在这千万张男子口中,明珠蒙尘。

      她前世也做过将军。但温家崩塌,温家权柄将欲失落的时候,温家的旧部也因为她是个女子,没动过要她延续温家的念头。
      只有云璃那样的弱女子,相信她能做好这件事。

      而她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便是昏君走狗,她也是以骁勇善战、无双女将之名,被百姓恨之又恨。

      所以什么男人的地盘?

      阿渠拔出清琉,刀刃迎对晚霞,如泛出重重涟漪。

      “我欲行之事,不论共事长短,只论信任。”阿渠握着刀,看向姜常湃,“你不服我,则你我猜忌,那么,我们就按军中规矩来。我输,你在队中随意来往,你们输,隋州事毕前,全心听我号令,如何?”

      “你们”……?

      姜常湃讶然,他不觉得阿渠会用错词句。但不敢置信下,他还是问了一次:“你要单挑我们……五百人?”

      阿渠平静地皱了皱眉:“我还没疯,五百……我是让你们每十选一。”

      她知道自己水平不差,但一人抵五百?
      她要是能做到那个地步,上辈子她岂不是早早就打爆了裴行桢的狗……咳,头,让时簧见了阎王。

      姜常湃闻言,猛松了一口气。
      但十里选一对她,也有五十人。

      五十人,于一军虽不算多,可对一人,那也是骇人之数。
      何况他们这队,都出自安州精英一字营,对阿渠这样一个十六岁的少女,那更莫如千军万马。

      他是听过阿渠一人杀了七八个时簧暗卫的事,但……

      姜常湃扫了一眼阿渠的小身板,满脸毛须颤了颤,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欺负人,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不应战,确实又像露怯。
      大老爷们怕个小姑娘……

      想到刚刚阿渠的讽刺,姜常湃目光略沉。
      罢了。初生牛犊不怕虎,让他们这些老虎给她点教训,让她知道知道自己本该去的地方,少来军中掺和男人的事,也是拯救苍生。

      反正他们的水平不是那些暗卫能比,估计一个人就能让她吃到苦头了。

      琢磨着,姜常湃高声点人:“赵平安,林长威,白蒙……”

      随意点了五十个人出列,姜常湃让人腾开地方。

      晚霞渐落,风声缓吟。
      一字营支队长赵平安出列,阿渠扭头,看向战鼓边的姜常湃。

      她双目莹莹,初看张扬,细看楚楚,姜常湃对上视线,还以为她转意,抬手拦住赵平安,嗓音粗犷地问道:“小娘怕了?”

      想什么呢?
      阿渠皱眉:“我是想说,你们可以一起来。我那位未婚夫估计还在小院里为我所言抓耳挠腮,早些完事,我才好继续逗弄他。”

      万万没想到的发言,显得赵平安手中带剑鞘的武器颇为可笑。

      队伍中一时哗然,姜常湃鬓角穴位狂跳五下,一巴掌拍在身旁的鼓上,对小兵呵斥道:“听她废话干什么,击鼓!”又冲赵平安骂道,“拔剑!”

      挑衅至此,已经不是什么小娘们不小娘们的事儿了。
      这是对他们一字营上下的藐视!

      百人愤慨,赵平安也将剑拔出了鞘。

      剑尖长指阿渠,阿渠没动,待赵平安冲来,她提起清琉。
      刀背击中赵平安的手腕,赵平安吃痛脱力,阿渠便是一刀指向他的喉关。

      刀锋轻轻落在皮肉上,不见血滴,却是中了要害。

      而此时自鼓响不过一息。
      一息,输赢分辨。

      赵平安还是个支队队长。
      他甚至还见过阿渠对付暗卫的模样。

      今日这招正跟阿渠对付陈凤奴时一模一样。
      他当时便想过,这招若落在自己的身上,他是不可能会像陈凤奴那样狼狈的。

      因为他是个战士,他的武艺都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
      没有花里胡哨,只有底蕴。

      可他稳定的底蕴,怎会被阿渠一刀敲软?
      赵平安有些迷惘,场外将起的助威声也纷纷卡在了士兵们的喉关。

      他看向阿渠。
      女郎一根发丝未乱,对姜常湃示意:“下一个?”

      姜常湃脸都黑了,他勾手换人。
      但不出意外,几乎每一个一字营自豪的战士,都在一息内落败。

      最长一个,也不过是熬了吹散一杯茶雾的时辰。
      便是如此,那人退场之后也是精疲力尽。

      反观阿渠?

      五尺高的少女,提着那或许比她还重的清琉刀,游刃有余的站在场上。
      她神色平静,没有方才叫他们比试的气场。气不喘,脸不红,仿佛再来五十个,都绰绰有余。

      姜常湃看着她,浓眉打结。
      是他的错觉么,他总感觉她似乎不太在乎……输赢?

      第二十七人沮丧下场后,他抬起了手,拦住了要上场的下属。

      “不用了,你们都打不动她。”他走进沙场里,对阿渠道:“我和你打。”

      阿渠睨了睨他。
      抬刀将落到身前的马尾拂到身后,她揶揄道:“军中不是最讲规矩了么,副指挥如此插队,如何有威信领队?”

      “领队。”姜常湃望了眼身后死寂的队伍,胡子上一双铜铃眼瞪着阿渠,“若这话是说在比试之初,我定然被激,可是……”
      “温姑娘……你之所为,当真是为了输赢和军心?”

      杏目微掀,阿渠一笑,反问道:“不然副指挥使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姜常湃没有言语。

      起初阿渠和他争执,他想当然因为阿渠女儿身轻视了她一头,也因此觉着,阿渠的挑衅是不服气和初生牛犊不怕虎。
      可在阿渠轻轻松松应对车轮战后,他适才感觉不对了。

      她刀法极好,若只是想抓个典型,他一人就够了。而她却以这般武艺碾压他的下属。
      这分明是在打击这支精兵。

      她让他们在输掉后怀疑自我,让他们对她生出仰望,对着她重构军心。
      如此行径,怎么都不是在谋求共事信任。

      反而,像在揽权。

      “锵!”

      拔出了腰间双刀,姜常湃和阿渠刀锋相对。
      瞬息之间,刀光在余晖中碰撞出一连串闪火电光,动作快的几乎看不清。

      姜常湃右手长刀扫向阿渠下盘,但下一刻,阿渠却借清琉旋身闪过,一脚踩在了长刀上。
      她身段纤细,但踩着刀身的时候,他却是扯都扯不动。

      不是阿渠的破绽,而是圈套。
      骤然明醒,阿渠反手,竖直清琉。

      刀尖狠狠撞在了姜常湃左手刀身。
      刀身之下数厘,姜常湃右眼眨动。

      抵挡之间,阿渠力气更重,不得已,姜常湃右手弃了另一把刀,撑向左手的刀身。

      “你此身刀法,绝非在温家所学。”沉粗的嗓音从姜常湃咬紧的牙关中挤出来,他一脸横肉紧绷,“你这刀法,根本就是趟过血的……军刀!”

      每每阿渠出手,都是直取要害。
      这般的刀法,素来是杀手暗卫或者江湖亡命之徒所习。但阿渠身在温家,一贯的说法又是刀如其人,他便只猜会否是因阿渠嚣张跋扈,对刀有所影响。

      可如今他才发现,这与江湖刀法只是相近,而非类同。

      江湖取命,有分寸有招式。
      可阿渠这儿,却只是看着有招,实际出手,便是为了见血封喉。而能锻炼出这般肃杀刀法的地方……
      除了疆场再无别地。

      “你今年十六,有如此本事……为何会忤逆温家与太后,和将军合作?”
      姜常湃沉声,目中一片通红,“你想要这只精兵全然听信你,要他们成为你的下属,你所谋,当真只是为了……杀节度使?”

      疑问在耳,阿渠眉梢微提。

      她以为姜常湃最多只能看出她另有所图,但没想到,他居然能想到节度使这件事上。
      当然这事并非只是除贼那么简单。但在做到那一步前,她还没打算让人发现自己的计划。

      重新扫量了一眼姜常湃,阿渠有些遗憾道:“看着三大五粗,倒是颇为心细如发。只可惜……”
      “你不是我的人。”

      叹息在耳,姜常湃一愣,手中长刀骤然断裂。
      玄铁击碎凡铁。碎片散落,水纹刀尖冷光泛动,阿渠素手紧握刀柄,轻轻移位。

      刀尖直指,对向姜常湃眉心正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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