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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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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凝忐忑地坐在军车上,心思混乱地望着两旁的过往,她神色复杂,咬着嘴唇怨怪自己是否过于冲动,这样的行为是否背叛了他们的理想与革命!?大家将怎么看她,向军阀求助,是否便已是屈服!?她是否会被排除在外,视作屈辱了?!然而那样铁与血的场面,是与慷慨陈词、奋笔疾书完全不接壤的,她从未真正的直面过,死亡...是如此的近。
......
再瞄一眼躺在一旁脸色苍白的朱少卿,情绪便不那么混乱了,救人仍是最重要的,表情复又安静下来。
后方小汽车的后座,墨绿色的车窗挡住了外面的阳光,只隐隐透进些浮动的光线,打在座上那人刚毅的五官上,如蒙蒙中呈现出硬笔画就的深刻剪影。他表情冷峻,目光如炬地盯着前面车上的一举一动。
车子速度很慢,仿佛悠闲巡逛的大虫。
雪凝心中着急,却只得捺着性子。小心翼翼问旁边一名大沿帽道:“是送到哪个医院呢?还要多久?”那人白她一眼,竟不过瘾,用脚将一旁的朱少卿往边上一推,冷笑道:“这么着急?!挨不了枪子逞什么能啊?文弱书生软骨头,还想逞英雄!”
雪凝气急着起身去阻他,将他推开后,不作二想,将朱少卿的身子挪过来,枕在自己的腿上,免得他们再去扯动,斥责道:“你有能耐,欺负个受伤的人做什么!”
“嗳,聚众闹事的暴徒还敢跟我叫板子啊...”大沿帽声音拖得极长,仿佛这般便抖得更狠,说完,还做出要动手的姿势,被旁边人拉下了,劝道:“跟个女人见识什么!”
语未毕,缓行的车曳然而止,车厢上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只听“呯”的一声,刚才大沿帽作势扬起的肩胛骨处血喷涌而出,一股火硝烧着皮肉的气味,痛得他哀嚎连连。
雪凝惊骇的捂住嘴巴,看着一旁大沿帽大汗淋漓的抽搐,张眼望去。正是刚才一脸冷酷的那人,站在别克车门旁,无动于衷的抠着板机,不自觉皱起的眉头透着狠戾与嫌弃,道:“目无军纪的蠢物!”他的眼睛不经意往雪凝脸上一瞥,对旁边的副官道:“5分钟内开到陆家医院去!”
......
车子很快到了医院,雪凝只觉得随着引擎熄火的声音,自己那颗惊惴难平的心慢慢平复开来,恢复些跳动,似乎从恶梦中触到些陆地。
护士很快将朱少卿推进了急救室,便如常见那一幕,雪凝拉着主刀医生,恳切地嘱托一番,才觉得安心,似乎这样,才更有生的希望。
待她静静在手术室外坐下,方发觉自己的手臂在流血。她拿出稠帕,轻轻揉按,清理着伤口,那血便吸附在帕上,晕开成一朵朵鲜艳盛开的红梅。“手臂受伤了?我带你去包扎一下。”。
又是他,她不自觉的皱起眉头,一阵反感,语气冷冷道:“不劳阁下关心,我自己会包扎的。”
“鄙人秦浩政,不叫阁下。”
他置若罔闻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往外科室走,任凭她如何使劲也甩不掉。“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他冷峻而古怪的盯着她,不曾言语,然而那眼神,似乎将所有的威胁与迫力写在里面。雪凝反抗回视那一触及,仿佛所有的勇气都被抽走,无力言语了。
......
“陆大医师,我带病人来寻诊啊。”到了外科室,他直刺刺地便闯了进去,将雪凝按在椅子上坐下。
这是雪凝第一次见陆文初,只觉得对面这个一身白大褂的男人,干净得漂亮,挺拔的身材说不出的俊秀,即使想着他有可能是恶魔的朋友,她也讨厌不起他来。那双修长干净的手指纤巧的帮她用药水洗着伤口、包扎、打结。她一向不喜欢药水味,然而此时闻起来,却有着让人安心的催眠神力,忘了疼痛,忘了恐惧,忘了刚才的血腥与杀戮。
“嗯,涂小姐,我开些消炎的药给你,记得准时服用,防止伤口发炎。我每天上午都会在这里坐诊,你可以直接过来,我帮你伤口换药。还有,记得不要碰水。”他的声音很好听,干净中透着磁性。
“喂…”陆文初的声音不识趣的轰起,他不满地盯着陆医生,道:“你们医院是请不起人吗,换药这种小事情也需你来做?!”
陆文初倒不介意,笑道:“你带过来的人,我总是要费心些的。”
涂雪凝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觉得这句话刺耳极了,她想开口解释什么,然而转念,又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呢。
于是,她漠着脸,语气欠佳:“我只是小伤而已,还未生得如此娇贵,不劳烦陆医生‘费心’。我还要在这儿等着我的朋友出手术室,再见。”说完,从陆文初手中接过药,点点头,便跑出去了。
秦浩政的目光落在雪凝纤弱的背影上,嘴角一抹笑,似乎觉得有趣,便在后面不动声色的跟着。
涂雪凝在手术室门口站定,瞥见后面那抹阴影,心如漕漕沸水浮滚了起来:现在也到了医院,他既然没走,似乎并没打算要放过他们,那要如何脱身是好。然而转念一想,朱少卿总是受了这样的伤,他既然愿意送他们到医院,至少可以肯定,他并没有要他们死,或许,他可以念在朱少卿的伤情上,让他们在医院多呆些日子,这样,也好有充足时间再去想旁的办法脱身。
她如此想着,心中极为不安,在走廄上来回的徘徊。
看在秦浩政眼中,似乎是急切的,担忧的...他们是恋人吗?如若不是,怎么会这般关心!
他的目光仍是深潭般的寒。
时间在可怕的安静中一点一滴的渗过,随着各异的心思,手术室“吱”的一声,终于开了,护士推着仍是昏迷的朱少卿出来,他惨白的脸,看不出一丝生气。
涂雪凝急忙走过去,躬着身探视,问道,“医生,怎么样了?”
“取出了子弹,伤势暂时控制住了,不过要转到普通病房继续治疗。”
涂雪凝舒下一口气,才道:“谢谢你了,医生。”,说完,便准备随着他们一起过去。
“稍等…”秦浩政一手止住了将行的推车,眼中仍是骇人的寒意,似笑非笑,“涂小姐,我好像并没有同意,他在此养病吧。”
“胡参谋。”他目不转视,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有!”声音洪亮落下,齐整的一支队伍已有序列齐站定。
“将他与这位小姐带走!”秦浩政指着推车上的朱少卿,正眼也没瞧,冰冷道。
“是。”--斩钉截铁。
一旁已有两人开始从医护床上拖早已不醒人事的朱少卿。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不能这么做...”,雪凝煞白着脸护在前面,慌乱得甚至带着哭腔道。
秦浩政嘴角挑起,冷笑道:“涂小姐,你们聚众闹事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后果吗! ”说完,手不容置疑的一挥。
雪凝很快被人拉开了。有人粗暴地将朱少卿架起来,拖在地上走,他胸口的伤又化出血来,绷带红了。
雪凝望着这群没有感情的郐子手,几乎咬破了嘴唇,汹涌的怒火凉了又热,燃烧着不可抑制。她冲上前去,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啪”的一声,狠狠的对着秦浩政的脸甩过去。--这一记耳刮子太过突然,还未待反应,便已发生。全场一时静寂无声,目瞪口呆,冷吸凉气。
“你这只魔鬼!…”涂雪凝咬牙切齿地道。
秦浩政有一秒的石化,第二秒,他用拇指划过火辣辣的左脸,眼底泛起了寒绝的杀伐之 气,他缓缓凑过头去,目光如刀,扣着涂雪凝的下巴,逼视着,似乎想说什么,嘴巴一张一合,却什么也没说,只扬声道:“带走!”
......
“浩政。”一线干净的声音传来,似乎是一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