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每个世界都残病》温花骨

1、你的声音（1）

　　林星渊早上醒来，已经感觉到阳光照入，眼前却仍然漆黑一片。
　　他习惯地揉了揉眼睛，爬起来穿衣洗漱，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拿上他的导盲拐杖。

　　这个世界的他双目失明，幼年因为这个林星渊可谓吃足了苦头，至今手背上还留有摸索走路时意外留下的疤痕。好在，他逐渐习惯了这个漆黑的世界，即便没有父母关照，仍然可以很好地生活下来。

　　前段时间，全国最大的通信商华通通信与政府合作，全国招聘500名残障人士做电话客服，对应的电脑系统也做了残障系统的设定。林星渊所在的东河市，据说分配到了30个名额，这个消息很快在残障人士的圈子内传开，林星渊做了简单的准备，就直接打车去华通通信去应聘。

　　在残障人士中，林星渊的学历已经算很高的了，并且说话流利，逻辑严谨，所以很快通过了面试，成为华通通信的电话客服，月收入在四千元左右，对于一个二三线的省会小城市来说，已经足够林星渊一个月生活了。

　　到了华通，林星渊笑着侧过头去，与耳边陆续响起的问好声一一问候回去，导盲杖一点一点地落在地砖上，摸索着上了电梯，还未伸手，已经有同事询问：“几层？”
　　林星渊收回寻找按键的手，微笑地回答：“17层，谢谢。”
　　“不客气。”同事也笑着回答。

　　林星渊安静地站在角落中，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
　　华通有一个很友爱和谐的工作环境，他并不介意受到一些细心的帮助，因为失明而导致的自卑和自卑所致的过度自尊对他而言太过累赘。

　　“17层，到了，门开了。”
　　电梯自带的女声响起，林星渊站直身体，等着听到电梯门开的声音后，才展开导盲杖走了出去，正正好的第五步，果然听到身后又响起关门的提示声。

　　“星渊，早啊！”
　　林星渊认识这个声音，是他隔壁工位一个叫刘珊的女生，于是也笑着侧过头去：“早。”

　　打过招呼，林星渊摸索着坐下来，打开电脑后戴好耳机，双击系统按键，按照设定提示进入系统，熟练地登录了电话客服的工号页面，安静地等待着工作到来。

　　很快，提示音响起，林星渊按下通话按键：“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电话另一头先是沉默了几秒，随后：“哇！小哥哥哎~！”
　　“胡知知！声音好好听啊！”
　　“啊！好听好听！”
　　“走开啦！”

　　林星渊有些茫然地停顿了片刻，努力分辨着对面正在嬉闹的四个女生的不同声音：“您好？”
　　“别闹了！”打电话的女生红着脸，三拳将那三个凑在一堆闹腾着的舍友打开一些，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重新对着手机：“你好，我想问一下……”

　　“她想问一下小哥哥你微信多少呀！”
　　话被好友抢白，还是这么尴尬的抢白，女生羞恼地一跺脚：“孙湘！”
　　听着对面的活力四射，已经习惯了电话客服的枯燥乏味和客户责备的林星渊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您好，请说。”

　　立时地，对面又安静了几秒，继而传来了那个女生更不好意思的声音：“我想问一下…小哥哥你真的不能给我微信号吗？”
　　林星渊：“……”

　　经过再三解释，女生终于明白了华通的规定，放弃了索要联系方式，转而正经地询问起了自己关于手机流量的问题，林星渊听着电脑系统的语音提示，一步步替她解决着问题。

　　“女士，请您看一下手机，是否有短信提醒？”
　　对面又沉默了片刻，“啊，有的有的！”
　　满满的活力透过声音准确地投射入林星渊的心中，就连他也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微笑来：“那还有什么问题吗，女士？”
　　“有！”

　　林星渊移开已经放在停止通话按键上的手：“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小哥哥……”女生的声音有些羞涩。
　　“嗯？”
　　“你的工号是我的生日哦，我会给你十分的，放心吧！”
　　林星渊忍不住轻笑一声：“好的，谢谢。”

　　女生嘿嘿一笑，好像有些傻气：“没有别的问题了，再见！”然后羞红了脸，在林星渊笑着说再见后，根据电子音的提示按下了十分的评价。

　　第一个电话就这么可爱，林星渊的心情很好，对待这一天的工作更加温和耐心。
　　下了班，林星渊摸起旁边支放着的导盲杖，又原路离开华通。

　　回到家中，首先打开了电台，然后听着广播摸索着做饭，洗漱，这是他一天又一天的重复的生活。

　　这个世界，林星渊生活地很安稳，他父母早逝，在这个城市已经没有其他家人了，独自一人住在父母留给他的房子里，除了华通每个月四千的工资，还有政府给的补贴，零零散散累计下来，每个月也有六千左右的收入。

　　除了一个人生活，多少难免有些孤独之外，林星渊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很不错。
　　林星渊过着日复一日的日子，只是没有想到，在间隔一个月后，他又接到了那个女生的电话。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刚刚经过上个客户的破口大骂，林星渊的声音罕见的有点蔫儿。

　　“……小哥哥，你怎么啦？”
　　听觉异常敏锐的林星渊顿时想起了上上个月那个和他索要微信的小女生，声音中也带上了愉悦：“女士，是您啊。”
　　“啊！”女生显然异常惊喜：“你还记得我呀？”
　　“当然。”

　　“嘿嘿……”女生又有些羞涩起来：“对了，我叫胡知知。”
　　“好，胡女士。”林星渊随之微笑，“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胡知知却没有直接回答：“你刚刚心情不好吗？”
　　林星渊稍一停顿：“没有。”

　　磁性温柔的男声通过电流传送过去，胡知知的声音也随之变轻：“嗯，小哥哥，不要心情不好了。”
　　林星渊忍不住轻笑一声：“好的，谢谢，那您有什么问题吗？胡女士。”
　　“哦！”胡知知这才像想起来了一样，连忙询问：“我打华通的短信通知，可收不到短信！”
　　“那您首先删除一部分短信试试……”林星渊又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

　　结束一天的工作，林星渊摸着握住桌子上的杯子，放在嘴边才发现里面已经没水了。
　　“我来我来。”
　　说话的是客服中心的兼职小男生，专程负责给各个工位上的客服倒水。
　　“谢谢。”林星渊笑着听到他倒完水，才慢慢喝入口中，水仍然保持着正好的温度。

　　林星渊一直都很和善，兼职小男生忍不住问他：“星渊哥，你今年多大了啊？”
　　“二十六了。”
　　“看不出来，看着还很嫩呢。”
　　“是吗？”
　　林星渊忍不住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世界的自己长得如何，只是凭着手摸出的大概轮廓在心中勾画。
　　算得上清秀好看的一张脸。

　　“是不是你自己看不出来啊！”小男生平时插科打诨习惯了，一时话没过脑子窜着嘴巴说了出来，才反应过来：“不，不好意思星渊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事。”林星渊听着他声音中的无措忍不住笑了，伸手摸着触到他肩膀，手一停，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我先下班了。”

　　“对，对不起啊……”
　　听声音，大概已经是垂头丧气的了，林星渊又笑着摇头：“真的没事。”
　　“那星渊哥，明天中午不吃盒饭了，我请你吃饭去！”

　　华通有定着盒饭，承包全公司每天的午餐。
　　知道自己不答应，小孩子是过不了自己失误这一关的，林星渊摸过自己的导盲杖，摸索着打开，“好啊。”
　　“那明天见！”
　　小孩子的声音又恢复了雀跃的状态，林星渊也笑：“明天见。”

　　走在回家的路上，林星渊想起在公司里的事情，又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在万千世界游荡了多久，他也记不得了，只记得每到一个世界，他总会或多或少有这样那样的残障或者疾病，开始也迷茫过，恨过，害怕过也不安过，只是世界和时间不会停下来等他，一个又一个的世界和一个又一个的疾病，他即便再痛苦，都无法阻碍这一切的进程。

　　时间久了，他也逐渐习惯，更一点点接受了自己——
　　这样的生活，其实没什么不好的。
　　他努力这样宽慰自己，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日积月累，连他都这样真心认为。
　　随缘吧。

　　也只能这样了。
　　大概是这样无悲无喜，又充满变化的生活实在太久，他越来越喜欢那些充满生机与生气的人。
　　例如那个叫程越的兼职小男生，又例如……
　　胡知知。

　　回到家，一如之前的安静，林星渊将导盲杖收好放在一旁，转而去打开收音机。
　　“欢迎大家收听FM980河东音乐广播，我是主播任婕……”
　　女主播的甜美声音顿时充满了空落落的房子。
　　林星渊默默地将刚摸到手里的小奶锅放下，无声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