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巴别塔的路上》藤萝绕木

2、第二章 壶中月

　　疗养院和医院到底是很有差别的，小姑和姑已和陈惟父寒暄完，他们便领着陈惟向院内走去，一路上陈惟观察着院内努力营造出的生机勃勃的景像，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从你学校到这儿挺远吧。”
　　“也还好，一路地铁和公交车，也走不了几步。”
　　小姑在陈惟右侧紧挨着他，常见的干练职业女性模样，衣着打扮都遵循着整洁素色的原则，说话语调也是恰到好处地让人感到舒适。而小姑夫一路上却并未怎么讲话，行走在陈惟左侧。
　　“我们老家回得少，月月独生女，又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也不爱说话。如果之前和你们这些表哥堂姐的多往来一些，或许……她也不至于想不开。”小姑叹了一口气。
　　“是……抑郁症吗？”陈惟所了解的精神病除了“疯了”，就是十分“流行”的抑郁症。
　　小姑不语，一行人依然前行着。正当陈惟心里暗想着是不是问得太突兀时，他们已在一栋楼前停住了脚步。
　　“医生诊断说是多重人格，我们等会儿要先去见医生，具体的专业解释让医生说吧……其实月月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很正常的，你可以放心相处，不用太担心。”小姑似乎是想让陈惟不要心存芥蒂，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重人格？这种名词陈惟只是偶尔在游戏或者小说里有看到过，游戏里经过各种艺术加工，拥有多重人格的角色往往拥有不同能力，人格们还有各自的代表色，陈惟心里开始胡乱地想着。他们已进入大厅，陈惟意外的是没有想象中医院常有的消毒水味，反而有一种类似兰花的气息需要尽量捕捉才能闻到。
　　室内的摆设让陈惟联想的却是幼儿园，大厅里摆放着等候用的糖果色小沙发，左边墙壁上画了楼层结构图，会客室、医生办公室、活动室等精心制作的卡通标签都贴在相应的楼层区域，和幼儿园老师贴在名单墙上的小红花有几分相似。只有接待处的两位护士依然穿着洁白的护士服，这才提醒了进门的人这依然是一家疗养院。
　　“壶月的探访人吗？沈医生现在在他办公室，可以直接过去。”接待处的护士很快就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其中一位护士便起身，微笑示意他们跟随她前去医生办公室。
　　的确很不像医院。陈惟心中再一次出现这个想法，比起普通医院大厅问讯处的护士，现在眼前这两位更像是某个大型公司的前台小姐，致力于让前来拜访的客人产生舒适和信赖感。或许这种疗养院本身就是高收入人士才消费得起的疗养场所吧，高质量且友好的服务自然也是不可或缺的，只是不知道这里的医疗水平是否也有同样高度，如果是病情严重到精神完成失控的病人，也适合在这种疗养院治疗吗？陈惟想起了平日印象里精神病院里该有的景象，不禁对两位护士小姐纤细的身躯是否能制服发狂的病人感到怀疑。
　　或许她们也只是负责前台专门接待探访的亲属吧，陈惟又想。
　　一行人上到了二楼，护士小姐敲了敲走廊右侧的一扇门，陈惟看到了门上挂着的门牌：沈家南。
　　“沈医生，壶月的探访人到了。”护士向屋内的人说，并推开了门。
　　屋内就是普通的办公室陈设，一张办公桌，靠墙放着立式书柜，里面放满了书籍资料，或许壶月的病例资料也在其中。桌前坐着一人，中年样貌，和一般印象里的专家一样戴着细框眼镜，看到来访者，起身点头示意为来访人准备的几个椅子，说：“坐吧。”
　　陈惟一行人坐下后，小姑向沈医生说：“沈医生，是这样子，你也知道我和壶月爸爸不在上海工作，所以之后的探访应该主要是壶月的哥哥来。关于壶月的病情，还有探访要注意的问题，想麻烦你再和他说说。”
　　沈医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陈惟，问：“是亲哥哥吗？”
　　“是我的侄子，壶月应该叫表哥。”
　　“哦。”沈医生目光离开了陈惟，转向桌面上放着的一叠文件，搜寻了一会儿，抽出了其中一本，翻开看了看。
　　“表兄妹关系还不错吧？”沈医生看向陈惟问。
　　陈惟老实说：“其实就小时候见过一次，现在都不知道她什么模样了。”
　　沈医生想了想，看向壶月父母：“探访亲属最好建议是病人关系亲密的家人，不过……”
　　“医生，我今年带高三，确实走不开，这次来送女儿已经缺了好几节课了，回去都得补。”一直没说话的小姑父开口了。“她妈妈也忙，他们那部门离了她根本干不了活。”
　　陈惟不知为什么，小姑父把“忙”字说得很重。
　　小姑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看小姑父，又低下眼转向沈医生，说：“但毕竟是表兄妹，小孩子熟悉起来应该会挺快的。”
　　“行吧。“
　　沈医生向陈惟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有了解过这种病吗？交流就正常交流就可以了，不用想得和其他精神病那么可怕，这只是心理疾病，小姑娘思维还是正常的。”
　　“如果要给她带什么东西，内容最好和我们工作人员报备一下，主要是为了病情调理，万一有什么刺激到她的就不好了。”
　　“还要注意，家属探访时间是下午2点到4点。”
　　精神病院、监狱和学校往往有着相似之处，陈惟点点头。

　　护士把一行人带到了探访室，室内布置得异常温馨，连饮水机上也贴着的小心烫手的贴纸都是可爱卡通造型，陈惟再次在心中提升了这家疗养院的预期消费价格。
　　不多时，一个身着绿色睡裙的女孩走了进来，见到屋中的人，些许不自然地把手勾在一起，眼皮垂下，不再和任何目光相碰。
　　“来来，这就是月月。月月，这是你表哥陈惟，小时候还去过他家玩呢，就叫惟哥哥吧。“小姑过去挽住女孩，对两人互相介绍一番。
　　女孩只点点头，没有作声，小姑父叹气。
　　小姑笑笑：“那时候太小了，现在怕是记不得了。”
　　他们在屋中央的沙发上坐下，小姑快速走过去用饮水机接了几杯水在桌子上摆好，不知此前存放在哪儿的一个旅游用的口袋也被拖了过来，她坐下后，从口袋里一件一件地掏出东西并给壶月说道。
　　“给你准备了可以保暖的水壶，接了水要注意这个盖扣往下才是扣紧了······这叠被子，等天气稍暖和可以换着盖······还有一些春夏的衣服······“
　　陈惟观察到壶月闭着嘴坐在那里，目光追随着小姑的手，似乎是认真听着她妈妈的叮嘱。陈惟有些疑惑这位表妹除了不善言语这一点，还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以至于要专门住在这种地方。
　　最后陈惟跟壶月说了过两个星期再来看她，并留下了联系方式。他们和壶月告别时，他看到壶月似乎用手快速抹了一下眼角，但又觉得那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