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城》红黛宁

8、第8章：儿孙自有儿孙福

　　夜晚和陆景则信息联系到深夜，囤着睡意到凌晨三点才开始与周公相约，没成想七点不到就被从睡梦里挖醒，林云染还有些睡眼惺忪，林父满身晨露气息的直冲房门，似乎隐隐还带着一股豆制品味，听到林母在厨房里的声响，她是想这难得的休息日竟然被破坏，深觉得有些懊恼，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留着一条信息。

　　“染染，起来吃早餐了，好久没去看你阿公……我们一会儿一起去吧！”林父在外头拍着门喊道。

　　林云染扯着头发有些郁闷，昨晚和陆景则约好下午一起看电影，老宅离这边三十多公里，这个时间点过去估计又要留着吃午饭，吃过午饭就会有没完没了的唠家常，预计不到下午四五点是不会回来，于是她拒绝道，“算啦，我不去，你和阿公说一下，我下个礼拜去看他……我困死啦！”

　　林母刚出厨房就听见她的叫喊，有些不满道，“看你天天玩手机，老了要近视可别哭……”
　　林云染从房间探出头来，“干嘛要哭啊？戴老花镜咯！”

　　林母瞪她一眼，随手将煮好的锅边糊盛出来，闻着上面青翠碧绿的葱花香，林云染满足得吸吸鼻子，看到林父买的豆浆随手一拎，正想往嘴里倒就被林父一巴掌拍下来。“女孩也要有个女孩的样子，脸没洗牙没刷你就吃上了？”

　　揉揉鼻子，林云染只能拖着林母手工针织的棉拖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卫生间方向移，提着耳朵听两人在后面谈话。

　　“早上看到黄有，看样子是要回去……听说最近那老爷子精神有些不好……”林父吃起饭来特别带味，锅边糊让他啧啧出的香味都飘过来，林云染觉得都闻出夹杂在米香里的菌菇味。

　　接着，就听到他一直抱怨早间的所见所闻，以及对黄家飞黄腾达后的感慨。

　　林母喝一口豆浆，当即蹙着眉头，“这葛家店的味怎么越来越飘了……”

　　“……哎，这人啊，都是容易忘本的啊！生意做大了，倒忘了以前是怎么过来的……”

　　听出林父这一嘴的馊味，林母扬着眉眼啐道，“当初谁让你辞职你还不辞职啊，现在这是羡慕嫉妒还是恨啊？”

　　林父脸一红，争辩道，“我哪有……”

　　“我刚才和林庭通过电话，他今天也在鼓楼，待会儿去完老爷子那，我们顺道上他家去一趟……”虽然林母刻意将声调放得很低，但林云染还是捕捉到两人的窃窃私语。

　　“你这么一大早的就打电话去，是不是有点唐突了？”林父声音带着几丝疑虑。

　　“……”林母神色不定，看到林云染从卫生间出来，立马敲敲林父的碗叮嘱道，“快点吃，等会儿把碗洗了……”

　　林父一脸哀怨，“……哦！”

　　林云染洗得一脸清爽，坐到餐桌拿起油饼就狠下一口，瞬间红白萝卜丝顺着几滴汤汁溅在桌上，抽张纸巾抹抹满嘴的油，她拧着眉头，颇有一种识破大局的精明。

　　“妈你刚说到那个林家的钻石王老五？？”林云染一早还在与周公相会自然是没听见林母和林庭的通话，林庭在一家外贸公司当采购主管，按照辈分算来林云染得尊称他一声堂叔，但论亲缘关系，他是林老爷堂弟的儿子，也就是和林父这一辈还有着联系，到林云染这辈下来基本已经很是淡薄。

　　当然，因为林老爷的堂弟过世得早，早年林老爷对林庭母子还有些照顾，所以才在几个亲叔侄辈里林庭和林父走得相对近一些，逢年过节都有些走动，只是林庭这脚尖都快步上四十大关的人，早已是个资本颇丰的人物，但个人终身大事一直没着落，常常被林云染调侃为钻石级单身贵族。

　　林父瞪她一眼，“他是你堂叔，什么钻石王老五啊？”说完还“嗤”一声，对她玩闹的意思颇有些不满。

　　这个小堂弟一直在林父心中颇有份量，往往别人话语不进耳的他却基本都能参考林庭的意见，大概人都比较善于轻信那些多有自身能力的人，林庭从受人接济到如今的中产阶级，其中的辛苦与努力那是旁人所不能知会。

　　林云染从林父耳朵听过许多关于他的故事，各种版本，但来来去去皆都是林父的溢美之词。

　　毕竟是没结过婚的人，没有那种中年男人的油腻感，相反注重外在而显得清爽逼人。

　　去了林老爷真就吃一顿午饭的功夫，吃完饭之后林母里里外外又收拾一通，父子两人清闲的避到阳台上去晒太阳，林父弹着烟灰尽量不落在地上，林老爷大烟枪时不时有节奏的敲在一旁的水泥桩柱上。

　　虽然宅子里平日就林老爷一个人住，但林庭给安排了个钟点工阿姨，定点定时过来收拾煮饭，所以他倒是住得自在。

　　吃完饭后聊将近一小时，这一小时里林云染除了偶尔帮忙收拾一下，基本就是坐在客厅里偶有偶无听着阳台上两人的对话。

　　“反正我也不指望她能做多大的事，但就是不要辜负我和她妈的念想就好……”林父突然飞来这么一句，林云染神色一正，抬眼过去时正巧看到林父回头望着她，那眼神里满是欣慰，接着听林老爷念了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有的东西强求不来。”

　　看那有些惆怅的表情，该是想起自己远在他乡的女儿了。

　　那时林云染还想，她对小姑姑印象一直不太深刻，只记得她偶尔回来时总是风尘仆仆，每年都会回来一次，呆上个十天半个月又依依不舍的走人。

　　但毕竟现在不比以前了，那时交通不那么好，她想回来一趟都很难，现在即便她是嫁去山东，国内飞机至多也就四个小时，严格说起来不算远。

　　从林老爷家离开之后林父林母说“顺道”去林庭家走走，林云染也不戳穿他们，这虽是都在鼓山，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说破天也算不上是顺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约好，平日忙得一塌糊涂的林庭今天破天荒休息在家，穿着厚厚的家居服开了门，林云染双目一瞪，看着这平日西装笔挺的小堂叔这会儿穿得居然有种浓厚的陕北气息。

　　林庭注意到林云染眉眼里的调笑，“小染染在偷笑什么？！”

　　“……看小堂叔又帅了，有点想给你介绍女朋友的冲动……”

　　“年轻人就是冲动，叔是没冲动了啊……”说着，还感伤的扶了一把额间小碎发。

　　林父朝她扫过来一眼，那意思明显是在说“别没大没小的。”，林云染看懂他眼里的意思，没想其他原因，耸了一下肩就径自顺着小堂叔身后走进客厅，看到舒适清爽的日式风格装修，忍不住一阵叹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能自由自主的也住上这种风格的房子里。

　　想到自己曾经和陆景则讨论过新房的装修风格，他说都要顺从她的喜好来，在客厅里安一个超级大的液晶电视，每个房间装修这不同色系，儿童房是温馨的粉色，主卧可以是性冷淡风的黑白灰，客厅就点上暖暖的灯光，厨房要是放点百合花那连做饭的姿势都感觉变得优雅……

　　光想想就觉得无比美好啊……

　　她从未想过，有时候越是想起来美好的东西，在现实里容易越发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