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蒜花》饲养员007

11、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下午，我们分开几组人，跟着培训教官，去了不同的教室，做上岗前的培训。
　　我们十个人，去地方，是一个小房间，里面有几张铺了绿色桌布的桌子，桌布上还有一跟金属线，不知道接到哪里去，也不知道有没有电。桌子上，放了几块奇怪的东西，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小的或圆形或方形的物件。
　　教官拿起其中一块：“这就是电路板，上面这些，就是零件。你们几个，分到了插件组，工作很简单。”我们每人面前都放了一个电路板，旁边有好些零件，长着长长短短的脚，每个人边上放的都不一样。“你们的工作，就是把手边的零件，插到电路板的孔里面去,要以最快的速度。”说完她做了一下示范，然后挨个儿告诉我们，哪个应该插哪里。
　　这有什么难的，我心里想，一起的几个姑娘也面露高兴，觉得被分配到了很好的岗位，纷纷很快的把手里的零件插完，教官走过来一一巡视，结果没有一个人完全合格。要么是插得浅了，要么是插得歪了，折腾一番，检查了两三遍，这才勉强都过了关，几个姑娘这才严肃起来，更有个别的姑娘已经是满头大汗。
　　教官最后说：“今天只是训练，明天你们要到生产线上，更是要求你们的速度要跟上，不然就会因为你的速度而停线，次数多了，就会扣工资，所以你们不要以为插件就是一个简单的工作，要打起精神，认真做事。”
　　我们齐声回答：“知道了。”又训练了一会儿，到了下班的时候，我赶快跑去厂门口等许卫华。我比他早一些，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匆匆忙忙跑过来，有些抱怨的说：“我差点跟老大吵起来了，非要让我加班，我说我有事，就直接跑了。”我有些不好意思：“那要不我再等会儿好了？”他有些不耐烦的说：“赶快走吧。”
　　我和谭海，许家姐弟。我们四人在村屋附近的一个小餐馆点了几个小菜，庆祝我和谭海正式上工。谭海的宿舍离我的宿舍不是太远，所以平时的照应还是方便的。而许家姐弟也跟我们在一个工厂，只是不一样的工种，想着以后互相都有照应不用那么孤单，我心里十分高兴，这一餐饭，大家也吃的很开心，最后谭海坚持付钱，虽然不多，但总是心意。
　　我们在庆祝上工的小聚会时，老家亲人却因为我和谭海的不告而别闹翻了天，这是后话了，在没有手机，电话也不是那么方便的时候，很容易就音讯全无。
　　饭后，我们坚持回工厂宿舍而不是继续再打搅许家姐弟。那天晚上，月亮高悬，半个小时的车程我们选择了步行。沿着荒芜人烟的道路，平坦而又冷清，路灯明亮。谭海牵着我的手，就一直往前走。
　　“谭海，你喜欢我什么？”我轻轻的问他。
　　“喜欢你弱不禁风的样子，就想保护你。”谭海停下来，转过身看着我。他喝了一瓶啤酒，身上还散发着一阵酒味儿。他轻轻的用双手环抱了我，说：“你看，我一捏，你就碎了，那天婶子一直骂你，我就想，有一天，我把你带走，谁也不能欺负你。”
　　我心里一阵暖意流过，我伸出手，也抱住了他。这是我的第一次拥抱，心跳急剧加速，脸也发起烧来，我想我现在的脸，应该也红得没办法见人，于是把脸也藏进了他的怀中。好温暖，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我们就这么相拥着，站在路灯下面，谁也不愿意放手，直到腿脚发麻，我们才依依不舍的分开，谭海握得更紧了，我们走回到宿舍，已经说深夜了。他把我送回宿舍，我又看着他离开，直到看不见了，我才肯上楼回房间。
　　论起来，刚上工这段日子，是妈妈走后我最有安全感的日子，认真工作，努力学习，好好跟周围的工友们相处，跟谭海恋爱，不用担心工资被叔叔收走。突然有一种自由的感觉。跟谭海也因为工作忙起来，夜里都要加班，只有半个小时吃饭，之剩下周末休息一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在附近吃饭，休息，当然，这一个月里面，我还是依赖着谭海生活。
　　第一个月下来，手指因为一直不停的抓取零件安插零件长茧，更时不时会被长有尖尖的脚的零件扎破手指；双脚也因为每天要站几乎十二个小时而变得水肿继而粗壮；但生活却安定而踏实。唯一别扭的，是人们叫我徐晓红的时候，我都要想一想，是不是在叫我，不过，渐渐也习惯了。
　　第一个月的工资，被扣掉了被褥住宿吃饭没有拿全，但是加上加班费，也有差不多一千块。这对我来说，就是巨款，人生中的第一笔巨款。如果三个月前，我能有一半的钱，我就可以继续读书，念师范，当老师，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
　　但人生就是这样，不给你“如果”以及“要是”。
　　发工资那天，放了工，已经入夜了，我跑去找谭海。他跟我一样，也需要加班到夜里。我记得那天，谭海的楼下灯火通明，谭海跟几个小伙子说说笑笑的走过来，看到我，那几个小伙子取笑谭海：“你媳妇儿来了啊，快去快去，别让人等着急了。”
　　谭海笑笑没说话，却加快脚步跑了过来。“媳妇儿，怎么了？”他借着劲儿叫我，我又绯红了脸。我朝着他的兄弟笑笑，拉着他的衣袖跑到安静的地方。“谭海，我发工资了。”我开心的说。谭海笑笑：“我知道呀，我也发了。”
　　我拿出卡，这是上工的时候，公司发的。“你陪我去取钱呀，我要还给你呢，这个月都靠你照顾我了。”谭海把我的卡放回我的衣服口袋：“我说过要照顾你的，就会照顾你，你的卡，自己收好，愿意买什么，就买什么。”
　　我听到这话，鼻子里酸酸的，眼圈儿也红了，抓过他的衣袖，把脸埋在里面。我不是爱哭的人，叔叔怎么对我，谭婶怎么说我，小兰怎么欺负我，我都没想过哭，也没怎么流泪，但是在谭海这样的照顾之下，我却抑制不住的眼泪。
　　谭海擦掉我的眼泪：“不要哭了，多大事儿啊，这样好了，周天我们进城去玩儿吧，还没进过城呢。”我朝谭海笑笑，点点头。
　　我喜欢这个城市，只可惜我不属于她，她也不曾接纳我。
　　周六照旧加班，我已经明白了没有加班，工资就很低很低，所以，有加班的时候，我都很高兴的接受，我需要钱，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我握着工资卡，心里百倍的踏实；但是我更期待周日跟谭海的约会。
　　周日一大早，谭海就到了宿舍楼下等我，我第一次，认真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还是从家里出来的那身衣服。第一次，我觉得我真的应该要打扮一下，我觉得这样跟谭海出去，很不好。但扭捏了一会儿，我还是以最快速度收拾好自己，扎了马尾，跑下楼去。
　　谭海牵着我，就像其他的小情侣，开开心心的去约会。
　　这趟公交在周末尤其的挤，即便是在起点站，也是来一辆挤满一辆，都说我们这样的小工人，好不容易挤上了车，谭海怕我被挤到，紧紧的把我搂在怀里，我也安心的靠在他怀里，他的下巴亲昵的抵在我的头顶。
　　前后左右都是人，完全看不到窗外的风景。我于是安心的把头埋在谭海怀里，呼吸着他带着汗味儿烟味儿的味道，听着他有些紧张却又十分有力的心跳，一切都让我感到无比的安心。我想要抓住这小幸福，就这么幸福下去。
　　这一罐公交人罐头从起点到终点，都一样的拥挤，我们被人推搡着从公交车厢里滚落下来，放眼去看，还是人头攒动，挥手成云。
　　听宿舍里的老工人说，石路的东西比较适合我们，如果去了大商场，可能就自讨没趣了。我和谭海牵着手，走进了石路的小巷子里。两个月前，我还在羡慕小兰和慧慧发了工资可以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我做梦都没想到，我现在可以跟谭海牵着手，漫步在石路的巷子里。
　　巷子里有许多小摊，一个挨着一个，闪闪亮的小饰品纪念品躺在柜台上朝我招手，我看得眼睛花掉，这个也很喜欢，那个也放不开，谭海就笑嘻嘻的看着我，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又回来了，我恨得捶了他一拳：“不许笑我。”
　　谭海故作委屈：“我还是喜欢那个小可怜样儿的你，你看你现在都快变成悍婆娘了。”我故意在他面前晃了下拳头：“你小心说话，我可是会打人的哦。”谭海笑着把我拉到一边：“这些都好看，但你总不能都买回去吧？”
　　我一想，谭海说的是：“我们先逛一圈吧。”我就像是一个变成小爆发户的乞丐，手里有很多钱不知道怎么花，于是什么都想买，什么都想要，还好有谭海在边上，不然我可能会把工资都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