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蒜花》饲养员007

10、第十章

　　苏州。
　　坐着公交车从布满绿色树荫的城市里穿行，四处可见大小河流密布，沿河可见白墙黑瓦的民居，垂柳，银杏，公交车报的站台，充满了浓郁的历史感，城市里的站台，也修得极具特色。城市里没有很高的楼房，充满了江南的灵气，我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城市。
　　谭海见我高兴的样子，也很兴奋，跟我一起指指点点，惹得一车人侧目，最后许卫华实在看不下去，赶快叫我们小声。但我们的目的地，在穿越出了城市之后，还没有到，车外的景色开始从美丽的江南小城变成了田园风光，一幢幢方方正正的大房子坐落在原野上，肥沃的土地荒废着，没有耕种，被圈了起来。
　　许卫华说，这些地皮全部被卖给了开工厂的，我们要去的，也是一样的工厂。在他和他朋友那里借宿一个晚上，第二天安排进工厂。而我，因为还要办身份证，可能还要多耽搁一天。公交车开到了终点站，荒芜人烟的地方。四周只有工厂，没有丝毫人气。许卫华说，只有上下班的时候，才会看到有人出出进进。
　　上下班的时候，这趟公交车就会变得更加的拥挤不堪，我们这个时候坐车，还算是很松的了。
　　到了许卫华的住处，他和朋友合租了一个民房的一间，摆了两张小床，一张小小的桌子，就没有余下多少空间。一个小小的空调，在墙上挂着，裹着花花绿绿的纸。“这边夏天热得要命，没有空调真就没法活儿。”许卫华看我对空调很感兴趣，就给我解释。可是我看着他们的房间，心里想的却是，我要睡哪里呢？
　　许卫华一看时间，说：“她们也该下班了，我带你去一个老乡那里先蹭着，住几天，等你身份证好了，可以就可以住到厂里宿舍去了。”我看看谭海问：“那谭海呢？”谭海朝我安抚的笑了笑：“你还担心我啊，我就跟他们这儿蹭一晚上，明天我就可以进工厂了，放心，早晚我养你。”
　　我闹了个红脸，喏喏说：“我又不是说这个。”
　　许的朋友，是他的堂姐，也是我们的老乡，叫做许丽，住在许卫华的楼上。她是一个热情的姑娘。一见到我，就拉着我的手，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逗得我们都笑了起来。谭海对她说：“那娇娇这几天就拜托你了丽姐。”许丽笑着说：“肯定不会把她给卖了的，你放心好了。”
　　谭海趁他们不注意，悄悄塞给我两百块钱。“我知道你身上肯定没钱的，明天小华要带你去办身份证，你到时候钱给他，剩下的，自己留着用，没有了跟我说。”我捏着两百块，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笔巨款，不禁问他：“谭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谭海狠狠在我额头上敲了一下：“你是我女朋友嘛，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可是，你喜欢我什么？出来之前你也没说过喜欢我啊。”我追问他。
　　“我喜欢你的啊，你没看出来，没感觉到而已。”谭海很难得露出这样憨憨的表情，我看卫华姐弟过来，也没好继续再追问他。
　　晚上，我跟许丽挤在她的单人小床上，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床，我闭上眼睛，不敢相信两天前我还在县城的饭店里忙活着收拾碗筷，现在已经在千里之外的苏州，又陌生又兴奋又忐忑的复杂心情，让我完全没办法入睡。许丽跟我聊了几句话就已经呼呼睡去。她的室友也早早就已经进入梦乡，看起来是白天上班的活儿也不轻松。
　　第二天上午，许丽跟室友早早的就去工厂上班，我在屋里等许卫华来带我去办身份证，无聊下，下到院子里逛。同样是农村，同样是农民，但是他们跟我们，就是天差地别。我想想家里那一瓦破宅，下雨了还会漏，要拿个塑料布修修补补。虽说有两层，但有一半做了猪圈牛圈。猪在楼下，人在楼上，猪圈的味道从木质楼板缝里飘到楼上，就像猪就睡在身边一样。
　　他们的房子，三四层高的瓦房，门口还有一个大院子，种着果树，果树下拴着看门护院的狗。他们自己只住其中几间，其他的全部租给许丽这样外来打工的人，每个月光靠收租就可以维持生计。
　　我正在羡慕，许卫华从外面回来了，看到我，就说：“你现在不多睡睡懒觉，等上班了，想睡都睡不上了。”我摇头：“实在睡不着了，干脆起来逛逛。”许说：“我上午带谭海去工厂了，他已经在办手续，明天就上班，咱们赶快去把你的身份证给办了。”
　　我点头，快步跟上了他。
　　许卫华先带我去照了张证件照，又熟门熟路的跑到一个狭窄的巷子里，在虚掩着的门里面，找到做证件的的人。
　　交了二十块钱，等了半个小时。很快我拿到一张身份证，照片还是我自己的照片，名字却不是我的名字了。身份证上的名字，叫做徐晓红。从□□的地方出来，许卫华说：“你要记住了，进了工厂，你就叫做徐晓红。”我点头表示明白，可是我还是喜欢大家叫我娇娇。几年后等我真正去办属于我的身份证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造假证的效率，快多了。
　　晚上谭海回来，我拉着他问长问短，问他工厂是什么样子的，人多吗，工作辛苦吗？谭海笑坏了，说：“你着什么急呢，明天就轮到你自己去了。”我赧然：“这不是兴奋吗。”
　　谭海看着我，说：“明天我要搬到公司的宿舍去住了，你再跟小丽姐挤一天，明天报了名，也搬去宿舍住吧，咱们这么一直麻烦人家也不好。”我连忙点头。
　　第二天一早，我跟着许卫华到了一个工厂门口，那里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伍，很多跟我一样年纪的男孩女孩拖着大包小包，手里拿着白花花的单子，在日头下排队等，队伍缓缓的往前移动。许卫华带着我走到边上一个小房间里，交了身份证，领了单子填好，我在姓名那一栏，写下了徐晓红。
　　然后我排到了队伍的后面，许卫华说：“行了，我要去上班了，你跟着她们排队就行，人家让你做什么你照做就好了，认识回去的路吗？”我仔细想了想，虽然很不好意思，还是摇头说：“不认识。”
　　许卫华无奈：“那我下了班六点半在这里等你，今天就不加班好了。你要是来的早了，就在这里等我，虽然你今天可以住在宿舍了，不过晚上我们一起聚一下吧。”我点头，许卫华朝着工厂的大楼跑去，这几天都让他请假，也是耽误了他上班，我心里想，得跟谭海商量着，怎么也要请他吃饭吧。
　　在门口排了也不知道多久，终于这一对人都进了厂区，有一个穿着制服的女孩子，拿着小喇叭，把我们赶牛羊一样的赶进了一个大厅，大厅里密密麻麻的都是椅子，已经坐了一半人，我们是最后一波。
　　进去后那女孩子把们关上，走到讲台上，开始给我们讲起厂区的介绍以及一些规章条款，她说的东西，我不是很明白，我不知道什么是电路板，而且她时不时的会冒出一些英文单词，字母。单词我听不懂，字母，我知道她在说什么字母，但是我不知道说什么意思。
　　但前面的工厂介绍我大概听明白了，大意是这是台湾人开的工厂，每年给苏州贡献很多钱这样。重点在于后面的规章，我们都签了一个宿舍的协议，每个月从工资里面扣五十块钱抵住宿，水电另算，然后很多要求，不许私自用电，不要带外人入住，男女宿舍不能互串，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规定，我听得头脑发胀。
　　然后那女孩子带着我们一群女生，去安排宿舍，她让我们叫她陈老师，说她是专门负责新员工入职的，我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样子，羡慕不已，什么时候，我才能像她那样，就好了。
　　不得不说，这是我住过的最好的房子。虽然我们十个人一间，但是不漏雨，不透风，不狭窄，还有方便的自来水，有卫生间，宿舍区还有洗澡的浴室。我很兴奋，很高兴，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我没有被褥，就要了宿舍发的，签了字，月底发工资再扣回去。
　　中午，陈老师又带着我们去吃饭，餐厅很大很大，密密麻麻的都是吃饭的人。陈老师说，你们中午吃饭的钱，都会发到工资里，每一顿三块钱，刷一下你们的识别卡就可以了。我们学着老员工的样子，在旁边亮着红灯的小机器上，刷了一下识别卡，滴的一声，绿灯亮了，里面的大妈挥舞着大勺，麻利的给我们打好了饭菜。
　　端到手里我一看，伙食还真不错，还有排骨，有蔬菜。我有一种到了天堂的感觉。有吃，有住，不用担心挨饿受冻，这就是幸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