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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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太阳跃出地平面的第一缕阳光，端木熙木杖轻磕祭台，吟唱出声。随祭少女舞动手中银铃，低声应和。
祭祀开始。
依照时间来看，这次祭祀是不必要的，刚刚进行过封禅大典，世间阳气已经极盛，但是端木熙和端木家人知道，那场封禅是为一人举行的，所有益处都是杨敬华的，世间万物所得到的不过是过剩的力量“残余”罢了。
而且这次鬼节逃出来恶鬼异乎寻常的多，连地府鬼王夜叉都不得不出动抓鬼。正因为这些地狱之物，使得原本不必再祭祀提升的阳气被消耗殆尽。
所以，除了提高阳间之气，也需要净化送归这些鬼王夜叉。他们是由地狱而来的“神明”，是地狱中的行刑者、侩子手，虽然与地狱受苦的鬼魂不同，但也是具有“业”或者“异常偏执”的存在，与鬼魂一样，容易被世俗的恶意污染而无法自主回归地狱。
以神之名祈己之心。
祭坛上端木熙的身影愈加神圣，祭台下主神位上的杨敬华亦被淡淡神明气息笼罩。如烟似雾的神气，犹如空气，无处不在。
连杨敬华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手心的青莲印记显现。
时至黄昏，后山，凌师父的小院中，舒青莲坐在廊下，缓缓睁开眼，眼波流转间瀚海深邃，竟呈现出流动的青色，一点不似瞎了的样子。
他看了眼天际即将到来的夕阳，唇角上扬，右手点了三下竹椅扶手，发出三声轻响，一点青色如烟消散。
很快，这点神采便泯灭了，舒青莲靠回椅背，闭上眼，再次睁开，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黑眸动了动，抬起右手，在眼前摇晃两下，露出欣喜的表情。
明丘正在这时端着晚饭从厨房出来，便见舒青莲招手唤他：“丘儿。”
“师……师叔！”明丘险些扔了刚出锅的水晶虾饺，扯着嗓子喊，“师父！师父！看见了！看见了！师叔看见了！”
日近黄昏，祭台上端木熙忽然皱眉，身体颤抖，停下了唱祭。因没了阳冥司的引导，底下随祭的少女纷纷停下，露出疑惑的表情。
【端木熙，你没事吧？】杨敬华第一时间觉察出不对。
端木熙按住胸口，试图调整自己的气息，【我高估自己了。】
这场祭祀最难的部分来了。
黄昏逢魔时，原本温和的气变得杂乱，阴阳交汇处，此消彼长，凌乱不堪。一下子打乱了端木熙祭祀的步调。而现在的端木熙是经不起任何意外的。
因为他根本就是强弩之末。
不久前为杨敬华进行的封禅，虽然由舒青莲承担了大部分“代价”，但是端木熙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付出。仅仅是灵力的耗损就足以致命。
完全分毫不留的抽取，甚至直接将本源拿走部分。
舒青莲的主神可不是什么善茬，连自己培养多年忠心不二的神眷都敢抽其本源，封其五感。
好在端木熙是臻灵之体，简单说，他的生命就是灵能，可以直接转化，再加上杨敬华隔三差五的倒灌，叫人看不出什么异样。
平日看不出异样，不代表可以承受祭祀。
阳冥司的祭祀是将自己的灵力和生命献祭，这两样同时抽取，谁也帮不了谁。
好在端木熙已有准备。
多日休息，提前服下大量的补气丹，允许少女随祭。更将杨敬华置于主神位上。
杨敬华曾接受过端木熙的单独祭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端木熙的主神之一，再加上地狱归来，天地敬畏，他的意志很大程度上能平息诸神的“愤怒”，接受端木熙这次大不如前的祭祀。
【敬华，借你的灵力一用。】
【好。】
杨敬华毫不犹豫的答应，站起身，正想问该如何借灵力一用，便感受到体内的血脉被抽走，仿佛失血过多而产生眩晕感。
台下，涂山苏苏身子一颤，忽然感受到了畏惧，叫了一声道士哥哥缩进白月初怀里。
“苏苏，怎么了？”软玉在怀固然好，可是苏苏明显是在害怕。
“端木少主的灵力好可怕！”
另一侧观礼台，一个穿斗篷的年轻人啧了一声，转身就走。
白月初，或者说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感受到变化，但是，苏苏越缩越紧，恐惧越来越深。
端木熙一举木杖，再次开口继续唱祭，磅礴的灵力冲击天地，这时再迟钝的人都感觉到了，这股灵力与之前疏导天脉地流的温和灵力截然不同，它苍茫锋锐，如利刃横贯天地，分割阴阳。
借来的东西终究是借来的。最初锋芒平衡阴阳之后，端木熙再次感觉到力不从心。
不是灵力，而是生命。
他还是太天真了。
“端木！”
眼见端木熙吐血跪倒，杨敬华想也不想奔向祭台。
“端木熙！”
端木熙眼前一阵阵发黑，杨敬华的力量虽然不会伤他，但是也无法转化为他自己的力量，只能直接宣泄出去，影灵契约已经变质，他不能控制杨敬华分毫。况且，祭祀最终是献祭自己的生命，封禅伤及本源，现在看来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那位神明拿走的绝不是灵力之源那么简单。
唱祭不能停。
这是一场大祭，如果他不能完成，随祭的少女就会被夺去生命，作为祭品献给神明。
“敬、敬华……扶我起来。”端木熙嘴唇都在颤抖。
“端木……”
端木熙眼中的坚定是他杨敬华不可动摇的，也因此倍感震撼和心痛。
“秦诗瑶，不要上来，祭祀不可中断。”外人面前他还是那个端木熙。
而秦诗瑶终究失去了站在他身边的机会。
燃阳仪式必定会中断祭祀，一旦中断，后患无穷，到时候神明的愤怒就不是杨敬华可以“平复”的了。
“可是端木……”没有人帮忙，端木熙绝对撑不下去！
杨敬华的话还没说完，端木熙便再次吐了一口血，身体软倒，再难支撑。
随着端木熙软倒，台下随祭的少女也出现了昏厥吐血的情况，场面一下子无法控制。
太奶奶大惊，急忙想让寺明和寺芸去处置，却来不及了。
乌云瞬间聚集，阴气压顶。
【帮帮他，杨敬华。如果端木熙无法完成祭祀，不但他会死，祭坛边的女孩子也会作为祭品献上。】端木落月的声音适时响起，变成了最重要的提示。【唱祭，你会的。】
地狱中的唱祭。
唱祭，他会的。
杨敬华忽然如同在地狱一般进入玄境，与端木熙一起握紧木杖。
端木熙，这场祭祀我替你完成！你是我的，谁也不能和我抢，上穷碧落下黄泉，谁都不行！
——为我，唱祭吧。
熟悉的声音仿佛从天边而来，又近在咫尺，古老的腔调，复杂到无法模仿的转音就这样从杨敬华的口中唱出，轻轻叩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
伴随着杨敬华唱响的旋律，灵力如清风蔓延，祭台之上，与之前完全不同的青色神光渐起，逐渐将两人笼罩。若有若无的莲花香气游走，处于风暴中心的杨敬华彻底变了模样。
成年的姿态宛若神祗，近似于黑色的宽袍广袖，繁复的青莲花纹与端木熙珍藏十年残片一般无二。却比那时更加繁复奢华。
两人面对面站在祭台上，额头相抵，气息相闻，双目低敛，神色安宁。
曼珠沙华从地底涌出，环绕祭台，仿佛在每个人身边，又相距甚远。
祭祀的最后一步开始了。
忘川上，奈何桥，桃树下，鬼门开。
这是阳世生灵唯一可以近距离“看到”地狱却不必担忧身具业力或愿力的机会。阳冥司以世间诸神大祭司的身份开地狱之门，送归冥界众灵，平衡阴阳两界。
“居然打开了……”端木寺明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景象，但是一般鬼节大祭的开鬼门都是极其模糊，近乎不可视的。只有端木熙这样的灵力才会像水中倒影般，在影影绰绰间看到地狱大门。
却不想这次他们竟然真的“看”到了地狱，连门上有几根骨头几朵花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不可能！”端木寺芸更为惊异，就算是自己的母亲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打开地狱大门，所谓鬼节大祭，也是阳冥司的鬼门关。而杨敬华，已经不是人类，更不具备祭祀血脉，仅凭与端木熙的影灵契约停留于世，怎么可能会唱祭，并真的打开地府大门？
更让众人感觉不可能的事还在后面。
冥界众鬼神在看到祭台上的杨敬华后纷纷跪下，唯一不同的是，鬼魂为五体投地式，孟婆鬼差为单膝跪地，颔首低头。
杨敬华抬眼，看了一下诸鬼神，神色淡漠理所当然，将端木熙揽入怀中靠着，抬手拿过供桌上的落月剑一指，顿时阴风大作，无数阳世徘徊的鬼神夜叉聚集来此，尽皆五体投地，不敢稍动。
整个场面不似阳世祭祀，倒似冥界大典。
杨敬华盛装持剑而立，衣摆层叠繁复，铺满半个祭台，怀中揽着脱力昏厥的端木熙，黑白交错间宛如太极双鱼。落月剑指，鬼神皆伏。
紧接着，地狱大门缓缓而开，阴气弥漫却宛如被玻璃阻隔，未及阳世，一十八名地狱判官鱼贯而出，行叩拜大礼。
杨敬华略抬剑尖，冥界鬼神站起。
聚集于此的鬼神有序踏上奈何桥，归于归处。
待最后一位夜叉消失于地狱，带走阳世多余的阴气，冥界众鬼神再次行礼，地狱大门缓缓关闭。
杨敬华将落月放回供桌，冥界异象就如蜃楼消散，不留痕迹，夕阳余晖染尽天地。
整个过程犹如一幕哑剧，不闻一语，却震撼异常。
回来了！
观礼众人的肺泡似乎这才颤颤巍巍开始工作。
再审视祭台上，杨敬华似乎无知无觉，依旧抱着端木熙站在那里，低头敛目，一动不动。
秦诗瑶站在祭台边，张口想叫杨敬华，抬腿想登上祭台，却终究没有成行。
这一幕，就像端木熙的初祭，神圣，无法介入。
祭台上的两人不动，祭台下的众人也不敢动，寺明和寺芸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哒、哒、哒——”
不知何处传来敲击竹木的声音，不重，却有回音。杨敬华忽然身子一软，连带着端木熙，倒在祭台上。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