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学新论》鹿门客

10、10

　　“刚那警告是什么情况？凌依怎么了？”江云听到骤然响起，连续三遍的尖利系统警告，被吓得险些跌倒，连忙问道。
　　她原先是跟着系统叫“教师001号”，但是001号的音容笑貌，言行举止，太像一个真人了，李树又经常“凌依老师凌依老师”地喊，她也就跟着叫上了。

　　【系统：教师001号，已开启自主模板权限】

　　“什么是‘自主模板权限’？”

　　【系统提示：请自行翻看数值面板，系统造物栏，教师001号档案】

　　她点开数值面板里，才发现，系统造物一栏下，教师这一目里，编号001这五个字符已经被标红了，后面出现一个小括号，里面是一行大写加粗的宋体：自主模板权限已开启。

　　她点击了一下这行加粗的宋体，登时跳出来一段说明：
　　（自主模板权限：系统造物远离系统信号区，主系统无法链接的情况下，将自行开启系统造物自主模板权限，授权系统造物根据预先设置好的模板，自行检测关键词，进行一定范围的判断处理。）

　　江云读了好几遍这段说明，更加发懵：什么叫系统信号区？什么叫主系统无法链接？跟中国移动似的还有信号区？出了这个范围“手机”001就没信号了，联不上网了？

　　她再次点开标红的“编号001”。

　　凌依的面板，原先是这样的：

　　【编号：001（初级）

　　外表模拟：人类女性青年段

　　所属教师模板系列：零

　　教师模板零系列：温柔、细致、耐心，富有爱心，想象力，关爱学生，诲人不倦。

　　该教师模板适用学段：第一学段（一、二年级）

　　当前负责学生数：1】

　　但现在，凌依的面板上的数据资料，全都消失了，只留下了一行大大的黑体：
　　【自主模板（初级）权限开启中......】

　　然后这行黑体字上还用红印章盖着“危险”二繁体字。

　　危险？

　　自主模板权限开启很危险？

　　*

　　李有才和李黄狗赤身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浸得脸色发紫。

　　凌依洗头洗澡的动作十分温柔细致，却轻轻地，便压下了两个人所有的挣扎。
　　正因温柔细致，所以两人被浸泡的时间尤其的长，等他们都冻得身上没了知觉，神志不清，凌依才满意地打量了片刻，柔声：“干净许多了哦。”

　　远处，村民对着这里指指点点。
　　男人看得发直了眼，女人则拉扯着自家的男人。

　　李树身上脏得有限，只是跌倒沾的灰尘，他脱去外套，胡乱擦了几把，就又穿回起来了。
　　其后，一直站在河边，静静地看着凌依的举动。

　　这时候，他才把李有才的好衣裳捡起来，递给她：“老师，你先穿衣裳。”

　　正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气势汹汹，极其尖利的叫声：“那个骚娘们在哪！”

　　村人纷纷避让，窃窃私语：“地主婆来了。”

　　一个套着绸衣裳，瘦小而尖嘴猴腮的婆子被人扶着，往河边来了。

　　她脸色黧黑，却浓妆艳抹，脸上扑了一层惨白的厚粉，两颊上却涂了两团红晕，嘴唇也涂得血红，头上还戴着一朵大红花，似枣核大小的眼里，闪着骇人的精光。背一把桃木剑，踮一双三寸金莲。身后跟着一二三四五个壮汉。一个穿长衫的瘦弱男子则扶着她。

　　这是李家的五个儿子，身强力壮，好勇斗狠。李有才家能横行乡里，少不了他们一半功劳。
　　那瘦弱的男子，是李家的老幺，也是附近几个村子里唯一的读书人，一个童生。

　　地主婆李张氏本人，则是附近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神婆。

　　李树知道李张氏，她是村里的神婆，村民有什么参详不透的怪事怪病，李张氏准要掺和一脚。他爹死前，李张氏就来跳过大神。

　　神案一摆，昏暗的室内点起两根蜡烛，燃起青烟，李张氏涂得惨白的老脸在跃动的火焰里一闪一闪，桃木剑挥舞：“呜呜，吾神——吾神——”

　　然后，一口符水喷出，喷在剑上，一刀斩向神案前的黄色纸人。黄色纸人上被剑斩到的地方就显出红色的痕迹来。

　　他躺在床上的爹被骇得“咿呀咿呀”压着喉咙说不出话，他娘和哥哥战战兢兢地缩在一旁不敢言语。

　　李张氏便道已除了瘟鬼，将香灰融入水里，叫他爹喝了下去，又“嗬嗬嗬”地往他爹高高耸起的肚皮上使劲上敲打，他爹被敲得神情剧痛，伸出手在半块挠了两下，眼睛瞪得老大，却吐不出半个字。

　　然后，李张氏就收了他们家一大笔钱治病的钱。

　　可是，他爹却病得更厉害了，没多久，照样一病死了。

　　李张氏就胡说，到处和人说，说他家得罪了瘟神，这地只能由族里收回，由她净化，免得被污染。

　　凌依把被冻得神志不清瑟瑟发抖的李有才和李黄狗，从河里提起来，放在岸边，正接过李树递过来的李有才的衣裳，歪着头扫描上面是否有跳骚，便发现李树发起抖来。

　　“树树，怎么啦？”

　　“老师......”李树低低叫了一声，忽然问：“您是妖怪，那么，世上真的有神灵吗？”

　　凌依歪着头，脸色挂着温柔的微笑，似乎没反应过来李树问的是什么，眼底一阵阵异样的光芒流蹿过。

　　那厢，李张氏刚刚跳大神回来，就听说了丈夫吃的大亏，叫上了几个孩子，往河边杀来了。

　　她穿过围看的人群，一眼见到赤身瘫倒在河边，丑态毕露的丈夫，看见同样赤身，跪坐在河水里的美貌女子，登时尖叫一声：“把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捉住！”

　　这时，凌依眼里的光平息了下来，似乎得到了什么答案一样，一板一眼地答道：“树树，我们爱祖国，热爱人民，热爱中国共.产党。党教育我们，我们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不能迷信哦。”

　　李树只是硬背了几条小学生守则，其中许多并不解意。比如第一条。

　　此时，他面露茫然：“中国共.产党？社会主义接班人？迷信？”

　　几个壮汉团团围住，李张氏虎视眈眈。

　　李树指着他们问：“老师，他们这样是‘迷信’吗？”

　　*

　　“系统，为什么自主模板权限‘危险’？”

　　这次系统沉默了一会，再次响起的提示，没有那么机械味了，更像一开始黑暗里那个提醒她的声音：
　　【系统造物在失去主系统约束时，将开启自主模板权限，强制执行自主模板。
　　编号001号自主模板为：
　　小学生守则、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

　　“啊？”江云愣了一会，险些笑出声来：“强制执行小学生守则、小学生日常行为守则？这有什么危险的？”

　　这个声音便顿了一下：【......主系统在为系统造物设置自主模板时，默认模板，取材自当前系统校区所在时空的社会法则】

　　【鉴于系统校区随机截取自不同的时空，或与系统空间外部土著世界历史进程并不一致。这对系统空间外部的土著文明来说，具备一定危险性。】

　　江云摸了摸脑袋，忽然打量起四周教学楼的布置，那旧苏联式样的筒子楼，那水泥地，想起之前的办公室布置......似有所悟：“那目前的系统校区所在时空是......”

　　【当前系统校区所在时空：1976，中国】

　　*

　　李张氏还在叫：“捉住那个泥腿子和狐狸精，扒了他们的皮！”

　　随着李树的手指的方向，凌依保持着温柔地微笑看去。

　　忽然，她的微笑再次僵住了，眼里的红外线，将李张氏扫描了一遍，嘴里再次发出李树听不懂的冷冰冰的怪异语言：

　　【迷信活动。违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