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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灭门之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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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长安城内因灭门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什么捕快,大理寺探案员,兵府一并而来,围得杨府是里三层外三层,还不算被拦在外面看热闹的百姓,大家都只知道杨氏一家在昨夜被屠了个干净,一个活口没留,问有没有看见或听见什么动静便如出一辙地纷纷摇头,官府的人一恼火,派人将那些看热闹的闲杂人全赶走了。
捕快的人找来了仵作验尸,来的时候才知,府里遍布的横尸一共有五十多口,这哪验的过来,那仵作惊得冒汗,但也不得不上前去一个一个看,验了十来个终得出了个结果,他上前低首弓腰,报与领事的张捕快道。
“尸体的致命伤皆是来自颈部那深深的一道口子,力度都是刚好割断气管和动脉,且不偏不差,如此精准的剑法,想必,不是普通的仇家。”
旁边的张捕快闻言眉头一锁,一手负胸,一手摩挲着下巴,思忖了会儿才道。
“可这杨家是做生意起家,虽是富贵之地,却也并非名门望族,且那当家杨老爷为人温润,做事圆通,能惹上什么大仇家?”
仵作毕竟一把年纪,还是比那年轻的张捕快要多个心眼,听张捕快这么一说,一个激灵道。
“您也说了,杨家是做生意起家,那么这问题,定是出在生意买卖上。”说着,仵作走到一倾倒的木柜前指道。
“您看,那帮仇家不仅杀人,还翻箱倒柜了一番,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猫腻。”
这下轮到张捕快伸着脖子听仵作的话了。
“你的意思是,那杨老爷也有问题?”
仵作抬手顺了顺灰白的山羊胡子,点头道。
“俗话说无商不奸,我猜测这杨老爷定是在交易过程中谋了什么不该谋的利益。”
张捕快立刻明白了仵作的意思,激动道。
“杨老爷拿了某个大人物的宝物,而那个宝物足以对大人物造成致命威胁,所以他才会大费周章来灭门取物。”
仵作立刻捂住张捕快的大嗓门,张望了一番,才小心细声道。
“猜测而已,还是不太实际,如果真有大人物,那说不定就是这长安里哪个高官,咱们证据不齐时还是装作不知道为妙,得罪不起啊,除非你也想如这杨府灭门一遭。”
想起自己还病着的娘,张捕快立马闭上了嘴。又连忙问老仵作此时该如何处置。
老仵作顺着山羊胡子叹了口气,思忖了许久,才开口道。
“搁着吧,哪日证据充足,能盖棺定论了,在挑出来办了最为妥当。”
张捕快连连点头,打心眼里敬重这老仵作。
午时,该查的都差了,搜也搜了,尸体也搬去乱葬岗了,一切尘埃落定后,走的走,散的散,原本热闹府邸此时宛若荒旧废宅,只剩死气沉沉的阴风呼啸着。
宋风华穿着不知哪里弄来的一身道袍,偷偷摸摸地溜进了杨府,进了杨千执卧房,激动地打开衣柜的内层,只见原本装着杨千执尸体的夹层,此时却是空荡荡的。
他惊坐在地,感叹道。
藏的这么隐秘都被扒走了?!
回想到今早是望着捕快的人回府的,没有带任何尸体,不是他们扒的。
那么只有大理寺的人了,果然朝廷养出来的探子就是灵敏些。可当下不管杨千执在谁手里,都逃不过开膛验尸这一关啊。
想到这里,宋风华的心猛地颤了颤。
不行,我得去把人弄回来,不然做的一切全白费了,
宋风华一鼓作气,就近买了匹快马,风一般冲着大理寺奔去了。
其实杨千执两头都没去,不过是被那想在柜子里摸点好东西的贪财小兵给“摸”出来了,还把人家吓的魂都丢了,毕竟死状惨,又是插刀,又是咬舌的,光血都染了一片,是人见了都慌,更何况是做贼心虚的人。悄摸摸唤来几个人后,小厮们直接将人扔进了乱葬岗,也没有报告上级此人的异样。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乱葬岗狼嚎不断,吵得人极不舒服,杨千执伸出手来想捂住耳朵,却被突然苏醒的身体唤醒神智。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尸骸骨堆的最上层,恐惧如无数密密麻麻的蚂蚁爬上脑子,可看见自己胸口还插着把短剑,忽然发笑,心想自己也是去过一回地狱的人了,还怕这些做什么。
他站起身,清廋的指节一根根附上剑柄,直到十指都紧紧地握了去,然后向外拔出,这个过程是极其痛苦的,他能感受到五脏都在随着自己的动作而被拉扯牵动,彷佛灵魂都被扯了出来,随着狼嚎声被活活撕成碎片,可又能如何?这便是重生的代价。
叮咛一声脆响,猩红的短剑被扔在了地上,他面色苍白,在地上卷缩成一团,就像还在娘胎里的婴儿,保持着自己最有安全感的姿势,直至坠入那段倥匆岁月。
“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
朗诵的声音不绝于耳,本是一群慷锵有力的少儿郎在齐诵,而后却渐渐消退,只剩一人,用郁郁哀调读完了下半句。
“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小公子忍不住偷笑,起身朝那背对着自己的忧郁少年扑了过去。
惊得那人一颤,松了手中的书本。缓过神来委屈又气愤道。
“你这混账,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尽整些唬人的伎俩。”
小公子见他那表情,觉得好玩,捡起地上的书本看了一眼,又调侃道。
“女心悲伤。依我看,这么久未见面,是欢儿心里哀伤了。”
那便是坐在山丘上,对着夕阳一遍又一遍复读着七月诗的白衫少年,欢儿。
欢儿夺过书本道。“不见还好,耳根子清静,再说我又不是女儿家,心伤个什么。”
小公子更乐了,胳膊挽上他的脖子戏虐道。
“你要是女儿家,我定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家,然后请个十里街长的锣鼓队,围着长安城敲他个三天三夜!”
闻言,欢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觉宛如憋气破功般尴尬,但见眼前的人也笑的开心,便也不在乎了,反揶揄道。
“只怕你那十里街长的锣鼓队还没出门,就让官府扣个扰乱治安罪,把你捉了去。”
小公子捏了捏欢儿的脸,笑道。“你张嘴,又欠管教了。”
说着,便朝那稚嫩的唇瓣覆了上去。
凉凉的。
冰凉的触感让自己想起了点什么。
万念俱灰的欢儿,鲜血淋漓的欢儿。
不!无声的呐喊与眼角的泪珠一齐落入尘埃
他抗拒着那段记忆,不惜摒弃过去,放弃未来,也只想眼前之人多停留一会。
可怀里的人越来越轻,最终如飘絮般被风吹散了。
“榻上那人高烧不退两天有余了,我估摸着多半救不过来了。”说话的是一个打猎着装的中年男人。
闻言,妇人叹了口气,抓起木桶中的白棉布,拧了拧便搭在了榻上之人的额头上,道。
“唉,撑不撑得过去,全靠他的意志了,咱们也是无能为力。”
话落,似有想起什么,抬首问道。“你是如何遇得此人的?”
男人想也未想,直接道。“前些日子你不是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吗,趁着清闲我一大早便带着捕猎工具欲上山打猎,不曾想一开门,槛外竟躺着个人。”
说着,男人锁起了眉头,接着道。“现在想来很是奇怪,我看见他时,他已经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摸样了,可从他来的那条小路上,居然全是狼脚印。”
“什么?!”妇人惊叫一声。
“而且,那脚印比一般的狼要大,至少有一个成年驴子那么大。”
说罢,只见妇人颤颤地畏缩在男人身后,又指着榻上的人怯怯道。
“你说,他会不会是狼妖变得啊?”
男人却淡定地转身从墙上拿了把猎箭道。“若是狼妖两天前我们就已经被吃了。”续而又拉起妇人的手道。“你就不要再听人讲那些妖魔鬼怪的故事了,弄的疑神疑鬼。我上山打猎了。”话落,便出门了。
妇人在屋,时不时望几眼那人,还是觉得心里渗得慌,于是也提着菜篓子匆匆上山了。
小屋不远处的小丘上,卧着一头体型庞大的灰色野狼。
野狼竖起的耳朵抖了一抖,心里却很是不悦。
可恶,居然把我跟驴子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