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成说》关居

7、第七章

　　树妖知晓那日书生是去请人帮忙说媒了，树妖第一次讨厌自己知道这么多。

　　可是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当镇上最好的媒婆在书生期待的目光下还是摇摇头离开时，书生原本晶亮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说媒的人来了又走，书生也从一开始的期待到最后的面如死灰。

　　树妖不懂什么是门当户对，也不懂什么是配不上，它只懂得书生越来越消瘦的身躯，以及……自那日之后，再也没有来过的绿裙子。

　　书生的身子越来越差了，它经常在夜半时分听见书生剧烈的咳嗽声，和那些从未间断过的叹气。

　　这日，难得一日好天气，书生披着外衣出门晒太阳，树妖久违的在书生脸上看见了笑容，那是从绿裙子走后便不曾出现过的笑脸，树妖觉得这几日心头的郁闷一扫而空。

　　它就知道，书生才不是那些会整日消愁的人！

　　尔后，树妖就看着书生的笑容在触及它时从唇边消散，一步一步的走向它，依旧温暖的手掌抚上它身上如今已愈合的疤痕，闭着眼，用曾经温柔念诗的嗓，沉痛的，惋惜的，不甘的，心碎的，念着上面的名儿:

　　青衣，青衣，青衣……

　　冷风吹落一地枯黄叶。

　　树妖抬头，看着暗沉的天色，听着大雁南飞发出的号声。

　　原来已是深秋时分了，树妖笑笑，叶子扑簌扑簌的落了一地。

　　书生还在喊着绿裙子的名儿，丝毫不理会落叶埋身。

　　就像它的心情，从未有人理会。

　　******

　　当大雪压枝，白霜满镇，绿裙子的消息终于传到了书生耳边。

　　原来绿裙子早已卧床多日，身子大不如前，被家中长辈勒令在床，告知的书信被截，这才断了与书生的联系。

　　听闻消息的书生欢喜的连这日受得风寒都好了大半，急急采买了几件物什就敲开了沈家大门。

　　沈家自是不应的，他们连拆散他们都来不及了，又怎会让书生进去呢？

　　树妖远远望着书生被拒在沈家门前也不走，直直的站在那里，直到霜雪满头，直到暮色渐暗，书生才艰难的转身离开。

　　书生的风寒加重了，在家休养了好些天，身子刚好了一点，就又去沈家门口站着，直到风寒又加重。

　　整个冬天，书生就在风寒稍好又加重这之间来回往复，风寒时好时坏，书生也在沈家门口站了半个冬天，依旧没有换来与沈家小姐的一面。

　　转眼又是一年春，万物复苏，百花吐艳。

　　近日，书生的病又好些了 。

　　书生带上一些瓜果水蔬，出门时又折了一枝早春的腊梅护在怀里。

　　书生准时出现在沈家门口，来往行人从一开始还会劝书生一句别死脑筋，到现在也只是摇头离开叹一声“苦命鸳鸯。”

　　原本不抱任何希望的等待，紧闭了一个冬天的沈家大门却在这时为书生敞开。

　　书生久久的回不过神，最后还是在管家的提醒下，才整整衣袍，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情跟着管家进门。

　　书生失魂落魄的走进家门时，天还没黑。

　　树妖有些奇怪的看着的书生，平日不到天黑决不离开沈家门口的书生今日怎会如此之早？

　　难道是沈家终于看不惯书生的行为下手了？

　　树妖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转眼看着书生失魂的样子更是心惊肉跳！

　　书生书生，别想不开呀！你还有我，还有我陪着你呢！

　　半晌过后，书生终于有了反应，还没等树妖从“书生又和它有交流啦”的欢喜中缓过神来喘口气，就在下一刻抬头触及书生的眼神的那一瞬心沉谷底。

　　书生的眼神分明是在说: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