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的东南西北》世界尽头一河星

14、城西的狗7

　　其实在和叶文新在一起的是程沐就应该想到。
　　Rachel。
　　程沐不知道她的中文名字，也没想过知道。因为是刚下课，来来往往的全是人，Rachel和她几个打扮时尚靓丽的朋友气势汹汹地径直冲到程沐面前，一杯温咖啡毫不客气地泼到程沐脸上。
　　或许他应该庆幸Rachel没有泼滚烫的咖啡。不过估计Rachel也没蠢到在政法学院当着一群未来律师法官面前干这种故意伤人的事情。可是这不代表她不会用合法的手段来报复程沐。
　　“看到你我都觉得恶心，我不歧视同性恋，可是不代表我可以容忍一个同性恋勾引我男朋友！程沐你能不能要点儿脸，勾引直男都干得出来！”几个女人围着程沐打骂，言语尖锐便有多尖锐。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这种时候如果程沐是个女人，她一定会反击，就算几个女人扭打在一起周围的人也只会觉得Rachel以多欺少，可现在程沐是男人，一旦他还手，他就是个会打女人的人渣，还是个会打女人的同性恋人渣。
　　同性恋这个群体已经被误解至深，如果程沐再做些什么，别人只会将这些罪名最后都怪罪到这整个群体上。表姐说过，忍让不是懦弱，而是因为知道冲动会后悔，聪明的人从来都不会冲动。
　　可是程沐不聪明，所以他是真的懦弱。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程沐只希望这几个凶狠的女人能快点结束。
　　万千人群里，那一个人披荆斩棘而来，他一语不发，可是冷冷的眸子已经表达一切。叶文新来了。他匆匆而来，将程沐护在怀里匆匆而去，只留下强壮潇洒的背影。Rachel被他那一眼瞪的脚底发寒。
　　他用行动告诉所有人，程沐是我的人。
　　“叶文新你会后悔的！”Rachel哭喊，可再美的娇娘，也挽不回360°螺旋的男人。
　　。
　　也许是惊吓过度。程沐木木地说不出话。直到叶文新打开热水温热的水从头上留下来的时候才低低地哭泣。今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拆穿同性恋的身份：“叶文新，我好怕。”
　　叶文新捏着他的下巴威胁：“如果你敢后悔跟我在一起，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程沐看着他，摇头：“我不后悔。”
　　叶文新勾着嘴角，细心地为他洗澡：“那不就是了，以后我养你。”如果是一个男人听到这句话会因为自尊心作祟留下小小的疙瘩，可程沐不会，他本来就是个米虫。程沐光着身子湿漉漉地坐在浴缸里。
　　洗着洗着，洗澡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意义。两个人已经在浴缸里吻得难分难舍，叶文新手上的伤还没好，程沐精虫上脑想起零星了解的一点知识脱口而出：“要不我试试用嘴？”说不出又十分后悔，不嫌脏吗！
　　可是叶文新闻言尾巴已经翘到天上：“你愿意？”
　　程沐咬牙点头，豁出去了！
　　然而行动归行动，程沐对着小文新不由得心惊犯怵。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这玩意儿，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心跳得厉害，明明是十分邪恶的东西一点点在拉着他下地狱，震惊，但是并不是很排斥。
　　心惊肉跳。程沐觉得，自己嘴巴可能太小了。
　　“我不会...”
　　“吃过棒棒糖吗？”叶文新继续引诱着程沐。尤其是程沐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天呐，他真想按着程沐的小狗头强迫他就这样来一发。
　　冷静，冷静...
　　这种形容...程沐发誓再也没办法直视棒棒糖。试探性地舔了一下，有股腥味儿，很刺鼻，但是莫名的很上瘾的味道。好不容易也只能含住顶端的一点，牙门儿磕了一下，想说话，舌头又被堵住了完全说不出话。程沐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样胡乱生涩的动作对叶文新来说有多致命。
　　叶文新感觉自己心脏要停止了。眼前一白。
　　人生第一次，在开始的时候，结束了。
　　这是一件非常挑战男性自尊的事情.....
　　程沐被喷了个猝不及防，慌忙推开想要吐出满口的东西，他在心大还不至于能吞下去。他有点被呛到了。
　　“我只是太高兴，不是早泄！”
　　谁关心你这个了，我现在只想清理嘴巴！程沐刚吐出一半叶文新就吻了上来，最后一半在热吻里去了哪里，鬼知道。
　　“这次就算了，我教你。”叶文新在程沐惊惶无措中俯下头，虽然这是他第一次为别人这么做，可是不代表他没见过别人怎么做。以前和女朋友经常也玩些花样，程沐是真的单纯，叶文新只是因为第一次和男人做所以不大熟练。
　　真是尴尬又美妙的一天。虽然最后还是没有全垒打，但是都已经到这一步了，离全垒打还远吗。叶文新这么美妙地想着的时候，睡得正熟的程沐不由得菊花一紧。
　　因为是同居，所以程沐不可避免的见到了叶文新的家人。据说是叶文新的哥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说不上帅，只能说长相中规中矩，但是程沐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特别让自己心惊肉跳。
　　他只是淡淡扫了程沐一眼，皮笑肉不笑：“看来这次是新花样。”然后继续看着叶文新，仿佛程沐毫不起眼。叶文新护崽子似的让程沐先回卧室玩游戏，然后和这个哥哥单独谈话。
　　十分钟后，哥哥走了。
　　“我们的关系没事吗？”程沐生怕会来个什么‘我给你五百万你离开我弟弟’的大戏。叶文新冷哼，显然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他是很看不上的，“他巴不得我喜欢男人，不说他，扫兴。”
　　《singer》八进三的时候，罗欢出事了。杂志和网络热点都是：当红歌星为攀权附势抛弃家人。
　　程沐突然发现，他对罗欢一无所知。可他觉得罗欢不是这样的坏人，就因为自己在危难关头是罗欢帮助的他。
　　沐沐：新闻是怎么回事？造谣的吗？你没事吧欢欢
　　可是罗欢没有回复。
　　是因为还在岛上吗？程沐很担心。他可以想象这些无孔不入的媒体会有多疯狂，还有罗欢的唱歌事业，是不是她以后会因此不能唱歌？
　　程沐又看到了叶文新的哥哥，这次他多看了程沐几眼，只是看着程沐的时候满是轻蔑，他说：“原来如此，刚开始还以为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这次得多亏你，不然叶文新也不会吃这么大一个亏。也多亏这样，我才知道我这个一直假装沉迷玩乐的弟弟有多狼子野心。”
　　“啊？”程沐被他弄得摸不清头脑，扭头看到一脸阴沉隐忍的叶文新，程沐总有不好的预感。叶文新的哥哥立威之后意气风发地离开别墅。程沐去拉叶文新，“怎么了？”
　　叶文新带着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程沐，他想相信这个样子的程沐，总是懵懵懂懂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你告诉罗欢我跟冯远谈竞标价的事了？”
　　冯远？竞标价？程沐突然想到了什么，但是这个想法只是闪了一下，他想，不会吧？是冯书记和一亿五千万吗？
　　见他就这么心虚地‘默认’。叶文新笑了，只是是冷笑，他看着程沐，就像在看一个恶心的东西：“难怪，为了这次竞标我筹划三个月，防范了所有我能想到的敌人，唯独漏了你，程沐。就算是野狗也应该养熟了，你他妈连狗都不如，就是一只白眼儿狼！”
　　叶文新说过很多难听的话，唯独这几句最伤程沐的心。程沐一口气堵在胸口，无言可发。
　　“程沐，现在就带着你的那些低贱的东西滚，马上滚！”
　　“对不起，叶文新，我...”
　　叶文新倚在沙发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我以后有的是办法对付叶文澜，至于你，说实话作为一个宠物我确实挺喜欢，听话，也够下贱。不过这么久也腻了。滚吧。一个抛家一个背主，你和罗欢还真是蛇鼠一窝。回去告诉罗欢和季白笙，这张战帖老子收下了，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面对叶文新的冷淡和厌恶，程沐突然失去解释的欲望。表姐说，爱情？那只是人看见某些人产生的生理冲动所影响的心理冲动。爱情最不可信。因为当得到习惯后身体总会失去这种冲动。叶文新从来没爱过程沐。
　　狗子...
　　这本来就是个侮辱性的词不是吗。
　　程沐失恋了。在另一个世界，失去最后的生命稻草，快要窒息。
　　“那我走了。”程沐收拾东西，然后轻轻关上门，离开了叶文新的别墅。望着蔚蓝的天，有一瞬间程沐在想，死亡也许也不是那么痛的一件事。
　　更痛的他已经尝到了。
　　“上车。”罗欢喊住校门口的程沐，犹如一个女王在给他下达命令。程沐其实很想告诉他们，不是我贱喜欢被人命令，而是我喜欢你们啊。程沐犹豫地上了车。这辆黑色的保姆车在往城市外开，不知道前往何方。
　　罗欢和程沐都一言不发，谁都没有开口。
　　良久，罗欢先开口。叶文新和叶文澜，冯家和季家，其实就是两个阵营，一个商界一个政界，所以程沐无心之中说出的那个冯书记和一亿五千万到底有多关键不言而喻。
　　“我不知道，”程沐紧紧捏着衣角，“我不知道什么冯家什么季家，我只是相信你，欢欢。我是蠢得无可救药，可是不代表我不会爱也不会痛。”
　　罗欢耸肩：“那又怎么样，不是你背叛的叶文新，再说了反正你讨厌叶文新，这样正好报仇了，又帮到了我，何乐而不为？”
　　报仇？程沐难以置信地看着罗欢：“那也不能这么不择手段地去害别人，人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新闻说的对的是吧，攀权附势抛弃家。因为你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
　　“闭嘴！”因为刹车两个人都不由得往前一顿，幸好有安全带。车就停在马路上，罗欢轻蔑地看着程沐，“那还真是对不起呢程大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来评价，你可以在这里不负责任地贬低我的品格。那你有什么资格？什么都不了解的人有什么资格！怪我利用你？你怎么不检讨一下自己太蠢太无知才被人利用！就算利用你的不是我以后也会是别人。”
　　“对，但是为什么利用我的偏偏是你！”程沐愤恨怒吼。
　　罗欢一怔，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们都先冷静ok？”冷静？自从季白笙说出以后都不会管自己那句话的时候自己早就失去理智了，所以才会心安理得地利用程沐的无知去帮主季白笙。罗欢，你到底在做什么！说好了不后悔现在又在做些什么！就为了挽回季白笙出卖程沐！罗欢做过很多坏事，可是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为了达到目的伤害朋友。
　　“我退赛了。”罗欢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什么？”
　　“他不愿意帮我。”罗欢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一种绝望和自嘲。
　　程沐这个时候说不出幸灾乐祸的话。事实上，他同情罗欢。罗欢有多爱唱歌他明白，可是现在罗欢不光要退赛，也许之后也不能再出现在大众面前唱歌。这对于她来说莫过于最大的灾难。这么一比起来，他的失恋或许还不是最惨的。
　　两个可悲可恨的反派又何必浪费时间互相伤害呢。抓紧时间伤心吧，以后有的是绝望。
　　车重新启动，程沐点开音乐播放器。有首歌叫什么来着，伤心的人别听慢歌。狭窄的空间里，卢冠廷和莫文蔚的《一生所爱》缥缈苍凉的歌声一阵一阵，湖面是被眼泪晕开的涟漪。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份
　　......”
　　罗欢的思绪在那一瞬间随着歌回到那一年的不后悔。
　　载着两个人悲伤的保姆车在《一生所爱》里冲破桥栏杆坠入宽阔的湖水。
　　季白笙赶到的时候，罗欢披着救援人员给的毛巾固执地站在湖边看着湖面。季白笙脱下镶着徽章的外套披在罗欢身上，语气也不似前几日故意装出来吓她的冷硬。他轻声说：“回家。”
　　罗欢摇摇头。
　　“欢欢，现在还没找到只能作最坏的打算。”
　　“他不会死。”罗欢平静得可怕，她定定地望着车掉下去的地方，近乎偏执。
　　季白笙叹了口气，搂着她一起等待。
　　搜救人员把拖车拖出水面，接着，就是程沐。
　　程沐的尸体。
　　罗欢微微张着唇，说不出话。
　　“不是你的错。”季白笙说。
　　“他没有死。”罗欢看着程沐惨白的脸说。他没有死。罗欢坚信程沐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荒诞故事。
　　罗欢和季白笙离开的时候，罗欢远远地看到匆匆赶来的叶文新抓着程沐的手失去理智的时候，突然笑了。
　　比起在另一个世界相爱而不能相守，两个人能在一起这么弥足珍贵的机会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
　　。
　　不管是噩梦还是美梦，梦醒后生活还是和普通人一样，吃饭，工作，逛街，然后抱怨生活的平淡无奇。也不知道生活什么时候就来一场奇妙的惊喜，又或是被幸运忘记继续这个烂尾的剧情。
　　距离程沐回到原来的世界已经半年，她已经完全回到曾经当女人的感觉，毕竟她当了二十年的女人，而只当了半年的男人。虽然偶尔还是会错以为自己是男生，当然，也就是进错厕所这样尴尬的小事情而已。她甚至能淡定的在走错厕所后上完再出来，在一片惊骇的目光中。
　　别紧张，那东西我曾经也拥有过。
　　生活又恢复成渺小没有波澜的模样，这个城市就是一个个小小的盒子堆砌的大仓库，只是我不知道你在哪一个盒子里。
　　“喂，姐，我快到了，在等红绿灯呢，就几分钟，哎，好歹我也是个拯救过世界的人，能...”
　　只不过在拯救世界的时候谈了个恋爱。
　　程沐已经完全听不见手机里的人在说什么，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从面前开过的跑车，那个人和那辆车已经绝尘而去，他们甚至没有一个剧本里应该出现的命运的对视。
　　就像你不知道从你面前开过的车里的司机是谁一样，你也不知道人生这部大戏给你的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虽然程沐知道那个人不是她认识的叶文新，而是这个世界和程沐毫无交集的叶文新。
　　心里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然后接着自怨自艾。她已经错过了一个绿灯。
　　程沐回过神来时，已经泪流满面。她的心被挖掉了一块，剩下另一块痛苦不堪。
　　“程沐，我好像看上你了。”
　　（城西的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