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城南的猫1 ...
-
已经放学一个小时，罗欢急冲冲的跑回家，三步并两步。好在她家在三楼，这一片是老城区了，小区里成片的多肉无人打理，和肆意生长的野草，和每一片青苔，组成时光的印章。
一打开门，罗欢没忍住抽腿出去...
“怎么回来这么迟？你舅舅都等我们一个小时了，快，跟我走。”陆怀然很重视这顿晚饭，把压箱底的长裙和风衣都拿出来了。
罗欢脸抽了抽：“你还没出门呐？”
一巴掌拍她脑门儿上：“故意的是吧？平时你不想去见什么人我不管你，就今天不行，快走快走，现在这个点只能打车。”
“老师拖堂我能怎么办，我校服还没换呢。”
“就这样就行，你们这个年龄不很多人现在还找校服穿着满大街走吗，头发还弄得五颜六色的。”
“那是cosplay。”
“我管你什么科仆累，别磨蹭了。你小时候不很喜欢你舅舅吗，视频的时候还要亲亲，现在怎么这么别扭。”
“都说小时候了。”罗欢只想让她别再提亲亲这茬，“别说了，烦。”
陆怀然一乐，哟，现在知道害臊啦，小时候可是非要‘舅舅啵一个’才肯去睡觉，怎么长大了反倒疏远了。
故意拖半个小时回家结果还是没逃过。闷闷不乐地跟着陆怀然出门，身上穿的还是校服。陆怀然拦了辆出租，给司机说了个地址。一路上问了罗欢几遍自己的穿着打扮哪里不妥。
其实别说是好好打扮，平日里陆怀然从来都是步行和公交，一块钱都要斤斤计较哪里舍得打车。
“你是接舅舅，不是去相亲。”罗欢不耐烦地说。
“我这不是想给他留个好印象吗，快十年没见了。怀安在国外念书，读的还是硕士博士，那国外的见识肯定也多，他请我们吃饭我们不能不尊重人家。”
罗欢无语：“就你还觉得外国的月亮比较圆。”
“这月亮是一样，但国外的风土人情是肯定跟国内不一样，你也别不服气，就算在国内也有待客之道，”一番教育让罗欢无言以对，她又看了下手机屏幕的时间，催司机快点。司机头也不回，“再拐个弯就到。”陆怀然有几分局促，“欢欢你看我头发乱了没。”
罗欢还没回答呢，前头司机露出两排大黄牙：“美女你好看着呢，我觉着美。”
陆怀然尴尬得脸一红，然是心里却是心花怒放。她年轻时也是个闻名邻镇的大美人，只是这些年为了生计奔波，一个人抚养罗欢，风吹日晒的皮肤黯淡了点。可就算如此底子也还在，稍作打扮又容光焕发。她嫁人早，生罗欢的时候才17岁，今年也才32岁而已。
舅舅给的地址是一家高级西餐厅。罗欢腹诽，选西餐厅还真是‘出过国’的。母女二人被拦在外面，侍应生问她们又预定吗？陆怀然也没进过这种高级场所，很不知所措，只能笑着回这是别人给的地址。罗欢心里又把那个舅舅吐槽了一遍，真爱装逼。
“原来是季先生的客人，这边请。”侍应生在听到陆怀安的名字时脸上的笑容可谓灿烂了好几个度，将两人往里面带。
季先生？
最后四个人坐成一桌。
对于这个叫陆怀安的舅舅罗欢还有点印象，小时候的记忆加上家里他少年时的几张照片。现在见到真人，很年轻，有一股由内而外的温润和自信，让他本来普通的五官透出几分俊逸儒秀。年轻，也对，他本来就只有二十六七岁，小陆怀然五六岁。陆怀安18岁就出国念书，今年是他第一次回国。正好躲过了罗家那堆极品亲戚。
“欢欢都长这么大了，”陆怀安为陆怀然拉开椅子，坐下后笑着看罗欢，“以前视频里看着才那么大一点，时间过得还真快啊，转眼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罗欢先一步另一位准备为自己拉椅子的绅士自己拉开椅子坐下，表情很是冷淡。
陆怀然受宠若惊，笑着拉罗欢认舅舅：“叫舅舅，哎，你看这孩子还害羞，舅舅又不是外人，你小时候...”
“舅舅！”惊恐地一声把陆怀然接下来的话吓了回去。妈，你哪个眼睛看到我害羞了！！！陆怀安还是那副温润的微笑，绅士地将菜单递给两位女士，“看看想吃什么。”
接下来肯定是等我们被外语难倒他再‘及时解救’吧！都什么亲戚啊，跟出个国有什么了不起似的。亏妈还念叨着小时候这个五弟和她最亲。罗欢没好气地双手抱胸，也没坐个正形：“看不懂外语。”
“有中文备注。”一个低沉的男音礼貌性插话。
“......”罗欢觉得，她想钻桌子底下去。
“啊？欢欢，是有中文的。”陆怀然才看着坐在陆怀安旁边的男人问陆怀安，“这位是？”
也不等陆怀安介绍，男人一直严肃的脸才带上三分微笑自我介绍：“陆女士您好，我是季白笙，是怀安的哥，我是说血缘上的哥。”
“您这话什么意思？”虽然对方明显比自己小，可迫于气势，陆怀然忍不住用了‘您’。她笑容僵住了，不明所以的看着对面的两个长相有点相似的男人。
季白笙...其实刚才罗欢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倒不是他有多帅，实在是气场太过强大，全程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看着她们的目光一直是冷漠的审视。倒像是在看什么商品，让罗欢很不舒服。这应该就是那个‘季先生’。
陆怀安也显得十分为难，不知如何开口：“姐，这次我也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原来，陆怀安并不是陆怀然的亲弟弟，而是陆家二老不知从哪里抱养来的孩子。后来陆怀安的亲生父母找到他，不过那时国内时局有点复杂，他们便让陆怀安隐瞒身份出国留学。这些年不是他告诉陆怀然的他在国外勤工俭学，而是一直都是他亲生父母在资助他。他已经改姓季，叫季怀安。
出国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他不姓陆。
“原来是这样，”陆怀然牵强地笑了一下，再也笑不出来。她平静地接受这个消息，保持着她的高傲和优雅，“这些年辛苦你了。”
桌下，母女俩的手已经十指紧扣。
“我想早点回家睡觉，在外面等你。”罗欢说了一句就出去了。陆怀然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魂不守舍地应了声‘好’，便没看她。
这个舅舅要姓陆还是季，于罗欢而言都没什么关系，他们本来就不亲，这些年也几乎没有联系。所以她才不想来吃这顿饭的，场景肯定会很尴尬，也麻烦，更没什么感情可交流。可对陆怀然而言陆怀安就算是唯一的‘亲人’了。这些年陆怀然以他为骄傲，把这个弟弟当生活的支柱...
呵，罗欢轻笑。果然她们哪有一个正常亲戚。
靠着墙等了许久，百般无聊地活动着酸软的双脚。季白笙只身一人出来。西装革履人面禽兽笑里藏刀没有人性，这是罗欢对这个男人所有的评价。总归都是些以后也不会有交际的无关人士，罗欢后退两步，在男人朝自己点头微笑时别过头，当做没看见。
季白笙低低笑了一声，也没和小孩子计较，淡然回到他自己的车上。没一会儿陆怀然和季怀安也一起出来，陆怀然面色凝重并没有多说话，看到罗欢，陆怀然回头跟季怀安说：“我们先回去了。”
“我送你们吧。”
“不必了，这里打车很方便。”
陆怀安不放心，怎么说也是两个女人，不大安全。陆怀然态度强硬，对了，她本来就是刚烈的性子，这是外表总让人觉得她只不过是一个柔弱不堪的女子罢了：“你这些年在国外可能不清楚，国内治安很好，怀安，这些年你也不容易，找到家人也好，早点回去和家人团圆吧。”这句话可能无分气无分真心吧，“这件事我会为你保密，免得有人见不得你好来纠缠你。”她说的自然就是陆家和罗家那些亲戚。
“姐...”
“我走了。欢欢，走了。”
“怀然！”
“妈！”罗欢跑向陆怀然，哀怨不已，“我腿都算了，回家你给我煮面吧，这里的东西好难吃。”“那一会儿顺便去趟菜市场，家里也没什么菜了。”母女俩手牵手，温馨得让人无法插足。
目送两人上出租车，季怀安叹了口气。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他面前，是季白笙。等他上了车，季白笙才问：“就这么走了？”
“不让我送。”
“性子倒是刚烈。如果她要什么补偿我们季家都会答应。”
“如果不刚烈她也不会这么辛苦，”说到这个季怀安也很无奈，“我了解她就算你要给她补偿她也不会要。”
季白笙不置可否，事实上，他挺佩服陆怀然这个女人。而他极少这样夸赞一个人，更别说是个女人：“什么时候去见父亲？”
“过几天吧，我还要处理一些国外的资产。”
“父亲让你改姓也是想补偿，这是他的方式，你可能会不习惯。老爷子年纪大了不喜欢别人忤逆，”他话锋一转，笑，“但是你要真想忤逆点什么，我这个做哥的一定支持你，但是还是要关心下老爷子的身体，别太过。”
“我明白。”
季怀安一开始质疑过，以季家的实力，突然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正常人不都是应该担心财产分配吗。可这个人似乎完全不担心，到底是根本没在意这个问题还是从未将自己当作威胁，无论哪个理由自己都应该嫉妒才对，嫉妒这样一个强大完整的大家庭。
可他宁愿，将这些人继续当作陌生人。
出租车开出餐厅视线范围之后不就，陆怀然马上叫停司机，然后带着罗欢下车去搭公交。罗欢为自家母亲抠门的认知上升到一个新高度：“不还有起步价吗，干脆坐回家得了。”
“坐到加还得再加三十几块呢，我刚才可是算着起步价快要跳了才喊停的，不亏。”陆怀然一副‘我绝对不会吃亏’的得意模样，“行了行了，先去买菜，不然来不及了。”
今天难得的奢侈，平时罗欢喜欢但是陆怀然嫌贵的东西她们都买了个遍。两个女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家。可惜了那件才穿上几个小时的风衣和裙子，又回到了衣柜的最里面。那件衣服还是两年前陆怀然为了工作面试买的，拮据惯了的陆怀然对它是又心疼又喜爱。罗欢一直没吐槽，她当宝贝的衣服早过时了。谁让她母亲穿什么都好看。
水槽里的水已经溢出来，切菜声也停了许久。陆怀然征在厨房的身形单薄的不成样子。她们从来都不是煽情的人，生活的诗意早就在鸡毛蒜皮的琐事中消磨殆尽。当罗欢从背后环住陆怀然的腰时，陆怀然整个人都怔住了。她转过身，母女俩静静地互相取暖。
妈，还有我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城南的猫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