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飞花火》杨小刀seesee

2、风从东方来

　　这不是荒原金狐的叫声，而是一个人的叫声，可是说，是一个孩子的叫声。
　　但是这声学来的荒原金狐的叫声又是这样的惟妙惟肖，难辨真假，似乎真的在跟这荒原金狐对话，但是金狐显然不是好骗的，它忽然缩起了脖子，躲进了灌木丛中。夜渐渐降临了，角宿星闪耀在东叠山的上空，一个老妪和一个小孩的身影出现在夜幕中，她们借着夜色匆匆朝东叠山走去。
　　褚玉和孙先生回到了荆云山庄。
　　城北的荆云山庄是当今天子外舅，荆州城校尉褚人和的府邸。褚家世世代代居住在江北一代，褚人和掌管着荆州一带大大小小的事务，因与天子关系密切，荆州上到米粮，下到油盐，均不用给朝廷进攻，荆州的富庶可比当今天下第一。
　　荆云山庄，便是富庶中的富庶。
　　按理，褚人和应该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他是朝廷命官。私下又和江湖中人私交甚秘。荆州一代固若金汤，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他可以守着这个地方过完一生。可是，一想到将来这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要交到自己的独子褚玉的手中，却又让他有点烦心。有一张纸掌管着他的命运，这张纸也掌管着褚玉的命运。他能做的，只能是为褚玉铺平一条道路，而这条路，却需要付出血的代价。想到这些的时候，荆云山庄大厅中的褚人和右手握紧了茶杯，他的目光越过窗棱看向了西方的天空，角宿星正熠熠生辉。
　　后院，是家人们的宅邸，三进，一层叠一层。
　　褚玉的房间在三进大宅的最后，房后是一片梨园。
　　褚玉咬着一个梨，还在琢磨着孙先生说的话，他还是有点不太理解。书桌上摆着四书五经等书。褚玉翻出《山海经》，想要从中找寻一些关于东叠山故事。书页刚刚翻开，忽然一只短头小刀从窗外飞将进来，一把射中了褚玉手里的梨，梨瞬间碎成几半，小刀却稳稳低冲进了屋后的木墙上。
　　还来不及惊奇，屋外就传来一阵剧烈的打斗声音，下人们惊慌失措的叫声传来，火光四溢，褚玉惊奇地站了起来。房门猛然被人推开，是奶妈苏妈，苏妈冲进了褚玉的房间。一把拉住了褚玉的手腕，褚玉的手腕瞬间感到一阵强烈的内力，身体竟不由自主地跟着苏妈朝窗边移去。
　　褚玉：“苏妈，怎么回事？”
　　苏妈：“别问了，快跟我走。”
　　苏妈一掌击碎了褚玉床头的黑褐色狮子头，狮子头里是一颗黑暗的宝石，苏妈神情肃穆，额上的汗珠滴滴可见。苏妈举手按在黑色宝石上，床板忽然抽离，还未看清，床底已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个大洞。
　　褚玉惊奇：“苏妈……”
　　苏妈一揽褚玉，身高四尺的褚玉忽然腾空飞起，被推进了洞里，洞是一尺见方的台阶，从75度往下，似乎深不见底。褚玉脚底忽然生出一股寒意。苏妈环视四周，一把从圆桌上夺过烛台，一鼓掌气，蜡烛竟然燃烧起来，苏妈将烛台塞到褚玉手中。
　　褚玉：“苏妈……”
　　苏妈：“世子，记得老爷昨天说过的话么？拿着烛台离开荆云山庄，明天看家旗，若是升白旗，就一直往前走，千万别回头，到京城去！”
　　褚玉心里生起一股寒意，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此刻并不能走。如果走了，他好像生生的就和褚家断了联系，更何况，爹爹昨天说过的话，他还没有时间去理解。褚玉挣扎着就要从洞里跳出来，他抓住苏妈的衣袖，声音嘶哑：“苏妈，别让我走，我是不可能走的。”
　　外面的混乱声越来越剧烈，带着火的箭头如雨一般射入褚玉房间的窗户，燃烧了起来。这是三层大宅的最后一层，如果敌人都杀到了这一层，那前厅和褚人和夫妇的大宅早就守不住了，外面的厮杀声和冷兵器碰撞的声音强烈至极。
　　褚玉忽然哭了出来，他祈求着苏妈：“苏妈，让我留下吧，我不能做荆云山庄的逃兵！”
　　苏妈的眼眶也红了，这一刻，她好像有点犹豫，但这犹豫只停歇了一秒。下一秒，她也一把反手抓住了褚玉的衣袖，不仅制止住了褚玉，也将自己的手从褚玉手中拉了出来，她的眼睛直视着褚玉：“世子，眼泪放回去！”
　　褚玉强止住眼泪：“苏妈，这次，我们能熬过去吗？”
　　一只带火的箭摄入屋中，苏妈一挥手，箭变了方向，插入了鱼缸中，火熄灭了，两只金鱼吓得躲进了珊瑚中。
　　苏妈：“明天看家旗。”
　　说罢，苏妈一推褚玉，褚玉踉跄地摔几节台阶，头顶上的洞忽然关闭，只剩一片黑暗。

　　地上躺着的是达尔罕，契达，达伦的尸体。
　　一个身高九尺的粗壮的身影在这个夜空中格外的清晰，他好像是一个人，但又好像是一只獣，他蓬乱的头发和满脸的鬓须纠缠在一起，上身的肌肉因为暴戾块块凸起，右手一把钢刀，刀背上十个铜环与钢铁碰撞着，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没有人不知道这件兵器。
　　是东叠山齐家寨的首领，是名震江北荒原的匪帮元首——菩提武。
　　刀口滴着血，大汉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在荆云山庄的庭院里，已经没有了厮杀。成河的血液和燃烧着的火焰肆意着，随着菩提武的前进，荆云山庄的侍卫门步步后退，大家拿着刀，却都不敢轻举妄动。菩提武身后是震撼武林的东叠山匪帮，可怕那一张张面孔，竟没有一张是人的脸。
　　褚人和手里提着荆云长剑，孙先生站在他的旁边，苏妈和侍卫们围绕在他们周围。在荆云山庄第三进大宅的门前，他们在等着菩提武，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褚人和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如果再给他多一点的时间。躺在那里的不应是达尔罕兄弟三人，而是他菩提武。
　　但上天并不会给人第二次选择的机会，褚人和也知道，所以他不能后悔。
　　褚人和的长剑直指菩提武：“又见面了。”
　　菩提武的鬓须往上扬了扬，好像是笑了一声，但又看不到是不是真的笑了。
　　菩提武：“本来不应该见面的。”
　　褚人和：“其实本来就不用见面的。”
　　菩提武：“东叠山自古以来，属于佛，属于鬼，就是不属于人。东叠山也讨厌人，不能见人，容不得人，人想进攻我们东叠山，是不是得先问问佛，问问鬼呢？”
　　菩提武后面的“群鬼”忽然大叫起来，似乎他们真的是一群鬼。兵器在他们手中闪闪发亮，褚人和想要进攻东叠山的事情早已经传到了他们的耳朵。他们疯了，狂了，真的疯了，唯有杀尽人，饮尽血才能平息怨气。
　　褚人和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孙先生在后面捏了捏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慌张。褚人和握紧了手里的长剑：“说吧，有什么条件？”
　　菩提武忽然仰头大笑起来，他的目光猛地射向褚人和，片刻后，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杀尽荆云山庄。”
　　十分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