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枯》雨落缃衫

8、第八章

　　陈讳静静地和高军对视着，没有再多说什么的意思。

　　高军仿佛知道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便不去看他，于是他把希望寄托给郭攸：“郭攸你呢？”

　　郭攸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像有点出神，才缓过来。因为没在意，乍听到高军的话，一时有点发愣：“您指什么？......如果是什么治疗心理障碍的，抱歉我不承认我这是心理障碍。”

　　陈讳稍微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不知道郭攸是因为什么不想去学语文，但是他清楚他说的句句都是实话。郭攸或许和他一样，有什么隐情，说不定这个隐情远比他的要复杂。总之，帮自己的同时，帮一下这位新同学吧。

　　高军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争取，但郭攸抢先开口道：“哦对了，同桌的事情，我也拒绝。”

　　陈讳挺佩服郭攸能和他这么有默契的，主观来讲的确他们不愿意，高军再逼下去就很烦了，但其实高军人挺好的，一般的老师见一个两个学生都这样不服安排，说不准早就生气了，可是高军却没有。他感激高军的善解人意，但是高军毕竟是不了解他们。

　　高军有些垂头丧气道：“郭攸你先走，我再和陈讳聊几句。”

　　陈讳不知道高军又想到什么鬼主意，警铃大作，甚至有点不想郭攸离开了。但是，郭攸应声走开了，陈讳真想把他给拉回来。外面这么热诶大哥！你没有一丝眷恋地就这样出去了难道不热的吗？在里面好好吹个空调会死吗？！吐槽完了之后，他只能笑着面对现实道：“军哥，那什么有事您说，我得找陆彦去，我今天懒得做饭。”

　　“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儿。”高军拍了拍陈讳的肩让他坐下，“之前你不是问为什么陆彦是被林静晗叫醒的吗？其实就是这里出问题了，我今天早上到陆彦他们考场去了很多次，但是每次都没见到陆彦，监考老师也说陆彦缺考。我打了电话给陆彦的家长，他的家长正好去出差了，所以不清楚陆彦的情况。”

　　陈讳懂了高军话里的意思，点头道：“所以您想问问我知不知道陆彦在哪吗？其实我不清楚，我回家给他打个电话，看看是什么原因，如果有消息了，我打个电话通知你。”

　　“好，回去吃饭吧，还有和人郭攸好好相处。”高军有些安心了。

　　“我不要。这学霸可不好伺候啊。”陈讳立刻拒绝，丝毫不拖泥带水。

　　高军的态度也十分强硬：“反正同桌这件事没得商量了，我是老师，班主任是我，所以你们自己看着办。”

　　操。陈讳在心里骂了一句，说到底他们的拒绝是用来走程序的吧，真是。想着，他转身就走，一派潇洒。刚出办公室门，就看到郭攸背靠着墙壁，双臂环抱在胸前，一双眼睛十分专注地在盯着什么，也不知道在这思考什么的。阳光斜射在他的侧脸上，闪耀着灿烂的光晕。
　　陈讳有些恍惚地看着这样的侧颜，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高挺的鼻梁，睫毛也很长......他不得不承认郭攸的确是他目前为止见过最帅的了，当然除自己。他用指尖点了点眉心，清醒之后走过去开玩笑道：“哥哥你思考人生呢？你得和我回趟家，陆彦那小子开始玩失踪了。”

　　郭攸轻蹙着眉尖，不明所以地问道：“回家，回谁家？”

　　陈讳有点想笑，但又怕郭攸生气了揍他，忙收了笑，耐心地道：“回我家，不然去学霸你家你请我吃饭啊，还是你借我手机？”

　　郭攸轻嗤了一声，随口道：“成吧，你带路。”陈讳也没觉得不悦，只是应声带路去了，没走几步，郭攸又道：“你试卷落高军那了吧？不去拿吗？”

　　陈讳不知道为什么郭攸这句话他听着这么舒服，他认识了郭攸也快一天了，说的话已经算很多了，但是还是难得一次听郭攸说话觉得心里这么舒服。他不由得回想起昨天第一次看到郭攸的时候，他知道郭攸绝对不是好惹的人。事实告诉他，郭攸真的不是很好惹，但算好说话了，只是那语气总是让他觉得不爽，要是能按地上揍一顿就好了。

　　但是，郭攸不知道因为什么收敛了一些那种欠抽的语气，陈讳觉得原因什么的好像不是很重要，总之现在郭攸，他怎么看怎么顺眼。可以说初见郭攸的时候，郭攸那张脸帅得突兀，而现在他好像不这么觉得了。他勾起唇角笑道：“算了吧，反正今天下午他就还给我了。”

　　郭攸嗯了一声，继续跟着陈讳。

　　一直到陈讳掏钥匙开门的时候，郭攸才又问道：“你们小区是被防盗做得挺好？”

　　陈讳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有些疑惑道：“嗯？”没等郭攸开口解释，他突然就意识到郭攸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他笑着给郭攸解释：“我们县城不大，而且可利用的土地并不是那么多，所以小区什么的比较少。但是你要是问我为什么这里像迷宫的话，我不知道，可能真是你说的那样，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路都是用来致幻的，防盗什么的可能不错吧，毕竟没被盗过。”

　　郭攸哦了一声，继续道：“其实这边套房区的路的确有点绕，公寓区就没有。”

　　陈讳说：“是吗，我还没去过公寓区，看来那的路挺宽敞，不过最宽敞的还是那边别墅区吧，陆彦家就在那，我去过几次，还真是有钱人啊啧。”

　　郭攸轻笑了一声跟着陈讳进屋去，问道：“对了要换鞋吗？”

　　陈讳摆了摆手，继续向房间里走去，还不忘回答：“不用，我正打算今晚回家打扫呢，你想进的话随便进来就行，不进也成，反正我拿一下手机，带点钱就行了。”

　　郭攸不知道什么原因又稍微愣了一下，突然就没有再跟着进去，陈讳认为如果是自己，自己也不会就这么随便地进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的家里的。他向后瞄了眼，发现郭攸正在玄关的鞋柜处等着他出来。他没多耽搁，很快就完事了，郭攸突然又问：“诶我说，你兄弟消失了你还不紧不慢的，陆彦是不是经常这样失踪？他父母什么都不在他身边吗？”
　　陈讳先向郭攸示意让他退开一点，郭攸会意走出屋子，陈讳一下子拉上了门，一边锁门一边给郭攸解释：“不在，他父母前几年刚转到市区去工作，本来说是在陆彦初中的时候，就在那买套学区房，把陆彦安排到学霸你原来的那个学校去的，但是陆彦不愿意，说是觉得那里不是他土生土长的家乡，不是他扎根的地方，怕到学校一个人都不认识会尴尬。”

　　郭攸感慨一下道：“这一点倒是和我不太一样。”

　　陈讳没说话。想想也是，郭攸从小在市区长大的，说到一个小县城来读书，就到一个小县城来读书，丝毫看不出来对以前学校的眷恋。
　　这就是学霸。
　　再看看陆彦这个学渣，换个地方上学还是满嘴乡愁啊，扎根啊，土生土长的地方啊，各种对故乡的依恋与不舍。陈讳简直觉得陆彦就是在劝说父母这件事上，耗尽了全部古诗情感赏析的能力，这才导致现在语文临渊的局面。

　　郭攸替陈讳按了一下电梯，他双眼盯着亮起的光圈，突然又来了一句；“其实，你有没有想过，陆彦是为了你这个朋友？你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吧？”

　　“嗯？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不想走......”陈讳昂头看着电梯光屏上显示的楼层数依次减小，他用手指比了个八，道，“但是的确如你所想，我和他认识了，刚好八年，而且一直都是同班同学。”

　　流水的年华，铁打的情谊。

　　郭攸不知道因为什么轻叹了一口气。
　　陈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打出了高军的办公室再见到郭攸以来，他就觉得郭攸和换了一个人似的。总体来说就是突然让人觉得这人多愁善感得和小姑娘似的。可他怎么看，郭攸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睥睨众生，万物皆傻逼，总不会下凡心怀天下来了？

　　出了电梯之后，郭攸突然停下来拍了拍陈讳的肩，说：“好好珍惜这段缘分吧大兄弟。对了，打个电话给你的好兄弟吧，看看哪浪去了。”

　　陈讳没和他抬杠，只是掏出手机道：“好的。”

　　嘟--------嘟--------

　　陈讳打起这个电话，才又回想了一下高军说过的话。林静晗和陆彦的关系，他知道个大概，陆彦这孙子不爱学习，成天想着怎么逃学怎么谈恋爱，然而就在这情窦初开的年级，陆彦看上了林静晗，但人家林静晗不早恋。
　　他突然想起林静晗今天早上对他说的那句话，莫名有些心慌，就好像什么东西被掀开一样的不舒服，可他也说不上是为什么。

　　电话接通之后，陈讳才回复一点思绪，劈头就问道：“你搁哪呢？昨晚没回家？”

　　那一头的陆彦好像才睡醒的样子，有些懵懂道：“你谁啊？我爸还我妈？”

　　陈讳咬了咬呀，特别想一把把手机给摔了，他提高声音道：“我他妈是你大爷！你别告诉我你夜不归宿的原因是跑到个什么小宾馆补觉去了！你现在最好滚过来见我！”
　　如果真是跑小宾馆补觉了，那么陆彦这不回家的原因已经越来越奇葩了。以前碰上班主任家访什么的，逃跑是可以理解，但补觉？在家不能？谁家补觉跑去宾馆补啊！他知道别人多担心吗！渣男！畜生！

　　陆彦恍然大悟：“哦，陈讳啊。我说谁会这么了解我呢哈哈哈哈哈。”

　　郭攸好像听到了电话那一头豪爽的笑声，不禁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

　　陈讳注意到郭攸的视线，旋即道：“傻逼你声音小点，我旁边还有人站着呢。”

　　陆彦突然噤声，沉默了一会儿后，难以控制地瞎吼着：“谁啊？我家静晗小仙女？我操陈讳你大爷，卑鄙啊，朋友妻不可欺知道不？!你，现在立刻马上，离我女神远一点！！！”

　　陈讳无奈地把手机拿远了一些，小声地和郭攸说：“陈讳以为是你林静晗，正朝我发火呢，恋爱脑真是不可理喻。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难以描述。你好自为之。”

　　“林静晗是不是就是那个长得还行的妹子，长腿，皮肤白，还挺瘦。”郭攸给陈讳比划了一下，陈讳明白他指的是谁，觉得很好笑，没来及他说几句话，郭攸接着说，“不会是陆彦暗恋人家小姑娘吧？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我靠他这意思我像个姑娘吗？操他妈，电话给我，我要和他理论理论。”

　　“孙子注意，你的那位‘心上人’要和说几句话。”陈讳迅速说了一句，还特地把心上人那三个字加了个重，说完他随即就把手机献给了郭攸，然后立刻避到一边上看热闹。

　　“你还开免提，心真黑。”郭攸看了一下通话页面，二话不说就关了免提，任陈讳怎么抗议都没理。郭攸清了清嗓子，喂了一声。陈讳见抗议没用，及时就转变政策，采取了适当措施，比如说凑到话筒那边去听，即使郭攸又翻了个白眼。

　　陆彦只听到一声喂，暂时也分辨不出来这是谁的声音，因此有些激动地语无伦次道：“静晗静晗，哎！我在。你和陈讳在一起啊？他没怎么你吧？女神我谢谢，啊不，我，我对了，谢谢你昨天叫醒我，改天我们吃个饭？还有那个，我今天睡过头了，没去学校，让你担心了啊，我没事，我一切都挺好的......”

　　操，丢人，真是丢人。自己发小在自己刚认识一天的人面前把丑恶的嘴脸暴露无疑。但他想，郭攸的心情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的，毕竟陆彦误把郭攸当成了那位‘心上人’。
　　这各种诉衷肠，陆彦到底是有多喜欢林静晗啊。

　　不过，郭攸会说什么呢？陈讳突然发现有了这个问题，陆彦丢不丢脸，丢谁的脸，都已经不是很重要了，下面就收看郭·真·学霸·攸，是怎么挽救失智的中二期恋爱脑少年，让这位少年迷途知返吧！

　　郭攸面无表情地听完陆彦的一番话，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说：“陆彦，你竖起耳朵听着，一共四件事。第一，我不是那位魂牵梦绕的心上人，我跟林静晗压根不认识。第二，把你那什么乱七八糟，儿女情长的心思收一收，你是不是觉得早恋显得自己特高大上，特有优越感？第三，好好学习，一暑假觉还没睡够？你不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你不知道学习是责任是义务？想着上职高，不想上普高？最后，别问我是谁，我是共产主义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