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狗造反了》六曲屏山

11、戏精何弃疗（2）

　　顾氏这边刚抹了眼泪，却听天边忽地炸响一道惊雷，将她震得一愣。

　　芈凉冷冷地看着顾氏，那眼神像是带着冰碴，像是在说：看吧，让你嚼舌根，老天都要劈你了。

　　顾氏对上芈凉这嘲讽的眼神，有些浑身不自在，怎么总觉得这小妮子的目光像是看穿了一切了呢？可她今日不是已经戴上了芈津的发簪了吗？

　　这几年守孝，小妮子的首饰也跟着一并封箱了，只一直戴着一根素银的发簪，可是小姑娘们哪有不爱打扮的？

　　所以她才敢在这上面动手脚，才敢……

　　看芈凉这美滋滋戴着新簪子的样子，全然不似已经发现了什么啊？

　　顾氏冷静了下来：不，刚刚芈凉的眼神一定是她的错觉，这几年芈凉虽然将芈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可是也从没见她真的发过什么脾气严惩过什么人。

　　故而她才敢在芈凉难得不在府上的时候做了些小动作。

　　今日芈凉训斥了门房的小厮，定是因为府上来了贵客，芈凉不想没面子，故而做出来给人看的。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顾氏说服了自己，再看芈凉时，果然芈凉已经在那里微笑了。方才那冷冰冰的目光，一定是被雷声吓到了。

　　顾氏便继续抹着泪，道：“三小姐，你倒是说说妾身为何就不能与姚夫人往来呢？”

　　芈凉正招呼老神医与姬飏用膳，芈府向来不是特别看重所谓的食不言寝不语，只是，顾氏在这里叽叽歪歪的也确实煞风景。

　　芈凉便嘱咐了贾巍一声，叫他好生招待两位贵客，随后芈凉起身，鹅黄色的裙裾随风而动，片刻后，她已经离了饭桌，对顾氏点点头，意思是有话去外面说。

　　顾氏便与乐氏朝着两位贵客福了福身子，随后转身跟上了芈凉。

　　芈凉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沿着游廊漫不经心地走着。

　　乐氏见芈凉不说话，便圆场道：“三小姐，你是知道的，咱们这些做姨娘的无儿无女，平日里也没个消遣。给老爷守孝三年，妾身们可曾有哪里不守礼法？可曾有哪里逾矩？都没有啊。现在好不容易孝期过了，妾身们只是与府外友人走动走动，不为过吧？”

　　芈凉见乐氏终于沉不住气了，转身停下了脚步，反问道：“是吗？既然只是与闺中友人走动走动，那互相登门拜访自是少不了的。只是不知你们所谓的闺中友情为何要遮遮掩掩的，非挑我不在府上的时候传递拜帖呢？令狐氏是什么身份？断不会这么不知礼数。可今早她却骤然来访，杀我个措手不及。知道的，说你们姐妹情深不在乎世家规矩；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芈凉有意怠慢于她。这叫我如何吃罪得起呢？”

　　一席话反驳得乐氏哑口无言，想了想，只得借口道：“这事妾身们确实做得有欠考虑，只是这拜帖是姚夫人先递过来的，正巧三小姐不在府上，妾身们又不好不回，故而——”

　　芈凉笑眯眯地看着乐氏：“哦？原来是那令狐氏不懂规矩，非挑芈府当家人不在的时候来拜访？”

　　乐氏忙摆手：“怎么会呢？令狐氏那是出自世家名门，大家闺秀，做事都是有理可依有法可循的。不过，正是因为如此，妾身们才不好对她忽然递来的拜帖置之不理不是么？万一有什么要事呢？”

　　“哦？我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姚府的要事与我芈府相关了？还是说你们私底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故而才叫令狐氏情急之下只得挑我不在的时候递送拜帖呢？”芈凉反问。

　　乐氏看着她的眼睛，总觉得那笑深不见底，与逝去的夫人全然不同，与逝去的嫡长女也完全没相似之处。

　　这个三小姐，莫非是昨日出去受了什么高人指点？这三年来她不都是很好说话的吗？怎么今日这么咄咄逼人？

　　乐氏不解：“三小姐，您今日似乎火气有点大啊？”

　　芈凉却笑：“我怎么没发现我火气大呢？我不是一直跟两位姨娘笑着说话的吗？难道我应该哭着说？”

　　乐氏顿时哑了火，是啊，是一直笑着的啊，只是这笑里面仿佛藏了几百把淬了毒的冷飕飕的刀子，叫她看一眼就被扎一下，火辣辣的难受得紧。

　　顾氏本就是拉乐氏来垫背的，见乐氏成功被呛住了，便眨巴着她无辜的大眼睛，道：“哎呀妹妹，瞧你，都说你笨嘴拙舌不会说话了，看吧，惹三小姐不高兴了吧？还不快赔不是？”

　　乐氏定了定神，俯身行礼：“是妾身疏忽了，三小姐昨日险些摔下山崖，扭伤了脚自然心中不痛快，妾身不该在三小姐身体抱恙的时候来惹三小姐不高兴，妾身这就自领家法，妾身去老爷夫人灵前跪着忏悔去！”

　　呵，这是给她下绊子呢？好叫别人知道她这个三小姐喜欢拿姨娘出气。芈凉却不依了：“好啊，你想忏悔便忏悔，记得逢人便忏悔一句不该与那令狐氏密谋什么阴私诡计。这样，我爹与我娘九泉之下定会原谅你的。”

　　乐氏顿时吓得跪在地上：“三小姐此话严重了，妾身再无知再愚昧，那也断断不敢算计三小姐的，哪里又会有什么阴私诡计呢？三小姐，您实在是太看得起妾身了，妾身没有那个胆子啊。”

　　芈凉如何不知乐氏没有那个胆子，且不说芈凉娘亲在世时对乐氏的多方照拂，单说她芈凉这几年来，也是看在娘亲与乐氏的姐妹情分上，对乐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乐氏又不是傻子，自然不敢放着芈凉对她的好不要而自毁城墙。

　　乐氏所作所为，不过是受顾氏这朵白莲花的指使罢了。

　　且顾氏算计嫡小姐这事，多半乐氏也是事后才知晓的，今日被顾氏拖着来，不过是挡枪子儿的。

　　要对付顾氏，倒也简单，先折了乐氏这条臂膀再说。

　　芈凉便冷哼一声：“乐姨娘，我娘在世时从不曾以正位夫人的身份打压苛待于你吧？你小产后久病不起，也是我娘亲自喊来她娘家的圣手帮你调理的吧？既然你说你不敢对她的女儿密谋什么诡计，那好，你便去我娘灵前自己说与她听。这世上有没有鬼神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疑心生暗魅，人的心，才是最容易滋生鬼魅的。你且善自珍重吧。”

　　乐氏忙不迭点头：“好好好，妾身这就去夫人灵前，将妾身的真心说与夫人听。三小姐，如此一来，您可以消消气了吧？”

　　芈凉却不答，反而看向顾氏：“顾姨娘，你看你，妆都哭花了。乐姨娘向来不如你聪慧，不懂凡事珍重行之的道理，但是我相信你是懂的，对吧？昨日老太太受惊，我猜与你无关吧？不然你也不会特地跑来通知我对不对？”

　　顾氏闻言，顿时变了脸，她看了看乐氏，竟不敢言语了。

　　放眼整个会邙周遭，懂得盲语的屈指可数，乐氏便是这凤毛麟角中的一个。

　　故而，芈凉定然一猜便知是乐氏惊扰了老太太，可乐氏本是受她顾氏示意才去老太太处蛊惑人心的，她本答应了乐氏，只让老太太受点刺激生点病就好了，到时候，各府定有人情往来，大大方便了她们让令狐氏来设计芈凉。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那个年轻的小公子竟然懂盲语，三两下就教会了芈凉安抚了老太太。

　　这一招本已落败，她又因为通风报信将乐氏给推到了风口浪尖。

　　此时芈凉提这事，显然已经存了心的要挑拨她与乐氏的关系。

　　不，不能认，乐氏有把柄在自己手上，断不敢出卖自己，乐氏与自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不怕！

　　打定了主意，顾氏忽然有底气多了。

　　她微笑着对上芈凉的眼睛：“自然，妾身早就嘱咐过乐妹妹不可惊扰老夫人，谁知她太过担心三小姐，故而才擅自跑去老太太那里说了你险些坠崖一事。妾身昨晚已经训斥过她了，怎的如此不知轻重，扰了老太太的清静。”

　　芈凉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道：“既然昨日之事与你无关，那么今日这令狐氏的事多半你也是受人挑唆的吧？我不怪你，冤有头债有主，叫她好生去我娘灵前跪着忏悔便好了。你且安一百二十个心，你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我这就免了小厮的刑罚，好叫他们知道，顾姨娘只是无心之失，那有心之人早已去领罚了，自然就怨不到小厮头上了，不是么？”

　　顾氏眼角余光看了看低头不语的乐氏，咬咬牙道：“三小姐果然聪慧过人，芈府有您，定会越来越好的。”

　　却不见乐氏那黑锅一般的脸。

　　乌云覆盖着天空，在乐氏眼睫下洒下意义不明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