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去来》shawchat

13、十三

　　许诚僵着不动，那黑影却左右晃了晃，许诚愣愣地想：“鬼、鬼在动？不，不对，鬼也会有影子的吗？”想到此处，他猛然一醒，就从恐惧中挣脱出来，而几乎是与之同时，那扇门也被缓缓地推开来。许诚眼看着那门愈推愈开，不知怎么就生出个念头，想：“不能让他看见我！”就猛然钻到桌子下去。
　　他才一藏到桌子底下，便也看得一只脚从门口迈了进来，接着另一脚也跨过门槛，一个人走了进来。因桌子周围有好几张凳子，正好将许诚挡了些，那进屋的人也没朝桌子看来，他便也没发现许诚，只轻而慢地向床边走去。他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只身上的衣服在动作间发出细微声响，接着他走到了床边，却在这时借着月光看清了床上模样，便见得床里依稀只睡了一个人，靠外面的枕头上空荡荡的。
　　他几乎在看清楚这一点时就觉出不好，猛然转头，在屋里扫了一圈，第一眼看去，并没找着那个本该睡在床上的人在哪。他犹豫一下，便还是慢慢走出门去，将门给关上了。
　　许诚在桌子下看得他确实走了，门外也没有影子了，方才敢爬出来，他手脚俱在发抖，几乎是扑到床前，使劲去推他娘，小声又急促地道：“娘，醒醒！”
　　苗情睁开眼来，疑惑道：“怎么了？”
　　许诚喘着气，道：“刚刚、刚刚有人进了我们屋子，又出去了。”
　　苗情惶然道：“什么？”
　　许诚咬牙道：“娘，你快起来，咱们走，咱们现在就走，这里不安全！”他心中后怕极了，他娘连忙起身穿上外衫，许诚也把之前脱下的外衫穿起来。他总要不时地去看那门，生怕那人又回来了。他看他娘穿好了衣物，忙拉着他娘就要跑，他娘却道：“诚儿，箱子！”
　　许诚这才记了起来，忙去拿靠在床边的箱子，就在碰得箱子之时，他忽然生了明悟，失声道：“他是来偷东西的！”
　　一想明白这点，他就没那么害怕了，又道：“对，他就是来偷东西的，只是看我不在床上给吓跑了！”他松了一口气，便坐在床边，道：“娘，好险啊。”
　　苗情问他道：“诚儿，方才究竟怎么了？”
　　许诚答道：“我一直睡不着，就起来坐着，刚刚我先是听到有声音，又看到门被推开，就躲到桌子下去，那个人进来之后便直接往床这边走，我差点都要先出来了，结果他自己先走了。”
　　苗情听了，叹道：“幸好诚儿你未睡着。”
　　许诚也是点头，道：“是啊！也幸好他只是个贼，娘，我看到他站在床边时害怕极了，要不是他先发现不对，我就已经用板凳去砸他了！”他说得自己又有些紧张起来，道，“不行……我们还是快离开这！”他背起箱子，转头朝他娘道：“娘……”
　　他话未说完，却听一阵重重的脚步声在外面走廊响了起来，那脚步声飞快地变近了，接着他们的门就被砸了几下，一人在外面怒骂道：“大半夜的，说什么鬼话，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他砸了两下，便直接伸手一推门，又骂道：“说啊，怎么不说了？！”
　　许诚瞪着那人，道：“你做什么？！”
　　那人道：“嘿，你还问做什么，你们大半夜的不睡觉吵着我了！”
　　许诚不大确定自己方才说话是否真的很大声，便有些先弱了几分声势，道：“那你也不能闯进来啊？”
　　那人骂道：“怎么不能闯进来？我进来好方便你们继续吵我啊！吵啊，继续说啊！不给我说到天亮我……”他骂到一半时，掌柜的终于举着油灯上来了，他匆匆道：“客官，这是怎么了？”
　　那人的模样被油灯照亮了，是个颇凶恶的长相，他长得也壮，发起怒来的模样便很有些吓人，他道：“这母子两个，大半夜的不睡在那说话，你这破店墙又跟没有没两样，就活活地把大爷我给吵醒了！”
　　掌柜的连忙劝道：“客官莫气，和气生财！”
　　那凶人道：“我又不跟你似的做生意，要那和气有屁用？大爷我这会儿就是不快活，我不快活，谁也别想舒坦！”他说着，又狠狠瞪一眼许诚。
　　许诚被他瞪得却不服气，道：“我……我是吵了你，但你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那凶人嗤笑一声，道：“道理？大爷我就是道理，小兔崽子，你才长了几根毛，就敢跟大爷我说道理？回家吃奶吧你！”
　　他的侮辱之语许诚听懂了大半，更被他那一声“小兔崽子”激得大怒，道：“你！”他红了眼，就要冲上前去，却听他娘道：“诚儿！”他硬生生停下了，委屈道，“娘！”
　　苗情走上前来，道：“是我们不对，我向你赔罪，实在对不住。”
　　那凶人道：“仗着你是个娘们就想靠一句话叫大爷我不生气了？你想得美啊！”
　　许诚听他这一句话，气得眼圈发红，他娘却挡在他身前，只道：“那不知要如何才能叫你消气？”
　　那凶人顿了顿，道：“呸，想叫大爷我消气，那价钱是你们出得起的吗？”他虽仿佛还是拒绝之意，却又打量一番苗情和许诚，道：“看你们也都是穷鬼，哼，能拿出三两银子来我就姑且当你们有诚意，不与你们计较。”
　　许诚听到此处，终于醒悟过来这人所为何意，道：“你做梦，我们不会给你钱的！”
　　那凶人道：“哼，是你们这些穷鬼身上根本没这么多钱吧？小兔崽子，钱没有讨人厌的功夫还挺厉害！”他一面说，一面就大步上前，伸手去扣住了许诚的胳膊，他恶声恶气地道：“不给钱也行，大爷我揍你一顿就消气了——”
　　苗情道：“诚儿！”掌柜的也在凶人身后连声叫道：“客官，别啊！哎呦……”
　　许诚奋力要甩开凶人，怒喝道：“你放开！”他挣扎得凶，凶人险些没逮稳，面色一变，就抬手欲抽许诚，嘴上骂骂咧咧道：“你还挺能折腾！”
　　他那蒲扇般大的手掌眼看就要呼在许诚脸上，许诚不由闭上了眼，下一刻却不仅未感到痛，连凶人抓住他的手也松开了，更听得“咚”的一声响，接着又听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响了起来：“啊——！”
　　许诚连忙睁眼，却发觉屋里没了油灯光亮，但幸好此时天色微白，已能看清东西，便见得凶人半跪在地上，他眼泪鼻涕糊了满脸，脸上全是痛苦扭曲之色，再不复先前的威风。而他旁边站着的一人，捏住他的手腕，极平静地问他道：“你现在消气了吗？”
　　凶人疼得说不出话，却不见那人做了什么，凶人就又惨叫一声，道：“消气了！消气了！”
　　那人便松开手，凶人立时也不站起来，就连滚带爬地出得门去。掌柜的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咽了口口水，道：“那……那客官你们好生休息。”也顾不得去捡刚才被撞落在地上的油灯，就也转身匆忙下楼去了。
　　一时间只剩下屋里的三人相对无言，许诚还有些没缓过来，只一直去看另一人，那人也不说话，只是微微低着头站着，还是苗情先道：“诚儿，你没事罢？”
　　许诚道：“啊、啊，我没事，娘。”他一面答应，一面又去看另一人，却见那人先在板凳上坐下，接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把它放在了桌上。
　　初亮的天光下，那只小绒团胸脯鼓了鼓，在睡梦中轻轻地“啾”了一声。许诚看得那绒团，不禁诧异道：“你居然一直带着它？”
　　他说了这话，便听得那人“嗯”了一声，虽只是短短一句应答，也叫他觉得那人没那么陌生了，他去看那人，道：“刚刚，你……你怎么了？”
　　许诚才刚开了个头，便见那人一手捂住嘴，闷闷咳了一声，他咳得不怎么厉害，却有深色的东西从他指缝里漏出来，一股腥臭至极的味道同时充斥了整间屋子，许诚还在茫然看着这一幕时，又见那人身子一晃，就倒在了桌子上。
　　许诚道：“江北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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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登登登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