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轮：爱情魔方》安心

76、往事

　　唐晟正在准备晚餐，听到了客厅里传来的门铃声。

　　待他走出厨房，却发现刚才还在出神的唐果突然间抬起了头，望着门的方向。

　　“唐果在家吗？”门外站着的是头发凌乱的苏与非。他衬衣的领口敞开着，看上去有些狼狈。

　　似乎，在公司里无限风光的苏与非，每次出现在他和唐果面前时，都是那样狼狈。

　　唐晟本能地想关门，身后的唐果突然说话了：“让他进来。”

　　他吃惊地回头，苏与非立刻挤了进来。

　　“哥哥，麻烦你回避一下。”唐果面沉似水。

　　唐晟解下围裙出了门。他并没有走远，在楼下站着，他仰头望着唐果卧室窗口悬挂着的碎花窗帘，心烦意乱。

　　客厅里，唐果推开了苏与非伸过来的手：“苏与非，对不起。”

　　“为什么对我说对不起。”他抓住她的肩头。这次，她没有抗拒。

　　“因为我的左右摇摆，伤害了你，也伤害了克凡，更伤害了你们兄弟间的感情。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把事情搞成现在这样。”唐果仰面望着他：“虽然克凡未曾主动对我提过你们的关系，但看得出来，他非常珍惜与你的兄弟之情。而我险些毁了它。”

　　唐果轻轻扯下他放在她肩头的手：“放手吧，与非。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了。我们的相爱，本身就是一种罪过。就算我自私好了，不要让我再承受良心的拷问与折磨。背负着父母对我的爱，和你走在一起，我是不孝；背负着克凡对我的信任，和你站在一起，我是不贞······”

　　“带着我们的爱守在克凡身边，那就是你所谓的忠贞？为什么你总要给自己去背负那沉重的十字架？简单些，爱了就是爱了，逃避就解决问题了吗？”苏与非痛心地望着面前这个他深爱的女孩：“他们那样爱你，一定希望你能幸福。如果因为他们错失了你的爱，他们在天国也会感到不幸！”

　　苏与非对着转身走进卧室的唐果激动地大喊：“从前因为我不具备足够的能力，让你远离了我六年；这一次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绝对不会。”

　　唐果坐在床沿上，听到客厅传来沉闷的关门声——苏与非走了。

　　这一次，她居然如此坚强——虽然胸口仿佛有什么正在阵阵撕裂，带着刺骨的疼痛，但她居然想笑，想大笑——

　　唐果，你究竟何德何能，让这样一个男人这样对你？你不值，不值！她惨然一笑，起身站到了阳台上。她看到了苏与非，他正走出楼道，经过正在楼下徘徊的唐晟；他迟疑一下，停住脚步，对他说了句什么，然后，走到他的车边，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车缓缓驶离，唐晟一脸迷惑，望着车子拐过楼口，消失了。

　　“苏与非找你有事？”进门后，看到唐果竟然安静地坐在桌边吃饭——饭菜都已经从厨房端了出来，整齐地摆在桌面上，他更是迷惑，这还是刚才安静异常的妹妹吗？不过，这也让他悬了半天的心终于安稳落地。

　　唐果冲他一笑：“吃饭。”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苏与非很奇怪。刚才他在楼下见到我，居然对我说对不起。”唐晟眉头紧锁：“他什么意思？难道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唐果停下筷子，看了他一眼——他怎么可能知道这句对不起的含义？

　　对不起，因为我的过错，让你失去了父母。相信苏与非没有勇气这样对唐晟说这句话。即使有说出这话的勇气，那又能怎样？人死已不能复生。或者，让哥哥相信撞死父母的是他们不曾认识的另一个陌生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忘记和与非的一切，忘记今天的车祸。与非还年轻，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的身份，他的未来，都不允许他有这样的污点。如果你真的如他爱你一般爱他，就忘掉今天的一切。造成意外的另有其人，绝对不是与非，我们能圆满解决这件事。苏家会永远感激你——我们也绝对不会亏待你！”

　　想起当年何凤至对她说的话，唐果失神。

　　“请离开我的儿子，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他马上就要出国深造，你们要走的路，注定将会不同。”

　　她曾听苏与非提过他的母亲，虽然次数不多，但语气中却没有亲密，却是毫不掩饰的恨。但那天，她只见到了一个一心想保护自己孩子的普通母亲，她甚至让她感觉到了不该有的亲切——

　　那天，或者她和叔叔一样，以为她已经疯了，只不过是从歇斯底里的疯子变成了沉默不语的疯子，或者她以为她将从此在那里度过，不可能再与她相遇，何凤至轻轻抚摸着她入院时被剪短的头发，那种亲切让她想起了几天前血淋淋地倒在血泊中的妈妈······

　　她以为她疯了，但她没有，她听到了一切，也看到了一切，只是，那时她想和她说话，却张不开嘴，她的嘴巴仿佛被绳索捆绑住，怎么也张不开。

　　她听到了何凤至的倾诉，或者她长期压抑在心底，无法向其他人倾吐。

　　“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陪着与非。我知道我对他的教育过于严苛——可是他身份特殊，如果他不够出色，今后他就无法在苏家立足。我也知道他恨我，所以他抗拒我。”

　　“他以为自己很小心地掩饰了你的存在——可天下还有什么人能比母亲更了解自己的儿子呢？从他偶尔的发傻和走神，我早就知道了你。确实，我应该早就阻止你们在一起的，可我第一次纵容了他——因为和你在一起后，我的儿子居然也会微笑！”

　　“原谅我，不能让与非去承担造成你父母身亡的过错。他还没有考取驾照，根本就不该开车！或者我唯一的一次纵容终于惹下了大错······原谅我是个自私的母亲。就让那天的事，成为永久的秘密吧。我会给你哥哥赔偿的。你和他都只会过得更好——我会给你们足够的钱，让你哥哥可以得到不错的工作，让你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疗。只是有一点——请你忘记你知道的一切，忘记属于与非的一切······”

　　······

　　或者，因为何凤至的那种无助，还有她那天对她剖白的她对苏与非的爱，让她隐隐感动；

　　或者，因为她自己的恐惧，害怕说出真相后会失去唐晟，失去她在这世界上最后的亲人······她选择了沉默。

　　在出院后，她选择了沉默。

　　在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顶罪时，她选择了沉默。

　　在接受赔偿时，她选择了沉默。

　　······

　　她看着唐晟在她面前痛哭，她看着爸爸妈妈终于下葬，她想说话，她说不出口，她感到喉咙正被紧紧地扼住，她想哭，哭不出来，想笑，张不开嘴······

　　她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疯了。如果她没疯，为什么她开不了口，无法说出真相，说出那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梦里折磨她的真相：“他不是凶手——凶手是苏与非！是苏与非和我！”

　　如果那天，苏与非没有悄悄开车出来，载着她到滨江大道兜风；如果那天，她没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和苏与非聊天打闹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如果那天，开车偷偷跟着他们的老何在车祸发生后没有立即反应，将浑身发抖的苏与非和已经晕倒的她快速弄上后车，并迅速联系了何凤至；如果当时她能下车看清被撞得冲下桥头堕入江中的车辆——

　　今天，一切又会如何发展？

　　可惜，没有如果。

　　她鄙视自己。鄙视自己的虚伪和懦弱，鄙视自己的逃避与欺骗。可是，这辈子，她永远没有说出这一切的勇气。

　　这个秘密，应该彻底烂在心里······

　　而这罪恶感，将注定折磨她一生一世！

　　对不起，哥哥！我出现在这个家庭里，分走了爸爸妈妈给你的爱，让你永远失去了至亲，却仍然占有了你这么多的关爱；最不可原谅的，是我为了自己，为了一个男人隐瞒了你······

　　望着唐晟，唐果突然觉得嘴里的糖醋排骨涩中带苦······

　　想到这里，唐果抬头对着正埋头吃饭的唐晟，轻声说道：“哥哥，对不起。”

　　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

　　我这样自私，隐瞒了所有的一切。因为我害怕，害怕在你知道一切后，就连我在这世间最后的亲情，也将永远失去······